“娘亲，您怎么突然跑那么快啊？”
语气古怪了一下，沈练觉得自己刚才都好像被拽进来的。
“咳，感觉觉得外头有点冷了，所以想快点回到屋里。”
外头日光映得妇人的面容更加苍白，她把沈练的手拍掉，却是扭头走向了屋中一个逼仄的小厨房里。
沈练本来想说让自己来，但这边刚有脚步，就被妇人一瞪，无奈只能退了出去。
“好，那娘你先忙着。”往回喊了一声，沈练便是把藏在怀里的墨绿玉佩拿了出来。
山神大人说自己把这个带回来，那这个东西应该怎么用？难道给自己母亲带着就能治好寒病吗？
有些不明所以，沈练自己拿着这玉佩时却是感觉好温暖，可能也是因为这东西，自己才能那么快跑回屋里。
“山神老爷给的，肯定是个好宝贝。”心中这般想着，沈练忽然闻到空中好似正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就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顺着臭味了几步，沈练来到台前，那张小木方桌前正放着几个旧碗，而其中一碗就装着臭味源头，满满的已经快融了的糙米。
“娘亲她还是吃不下东西吗？”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沈练就要将那碗糙米先收拾好，但拿在手里时，他却发现有些不对，怎么这个碗这么像自己平时用的？
有些糊涂，恰好这时妇人端出一碗热气腾腾，上面浮着肉沫菜叶的粗面条。
见到沈练正在摆弄方台上的东西，连忙呵斥一声，然后又收拾了一遍。
落座，沈练看着自己面前的海碗，又看向旁边笑的一脸慈祥的妇人，便又要将海碗直接推过去，可是被那妇人一瞪，也只得老老实实的拿起了妇人递过来的筷子。
“练儿，你多久没吃过我做的饭了？”
“啊？”有些不明所以，沈练马上就想说自己不是昨日早上还是吃了饭才出发的吗？
但一想好像有些不对，自己昨日早上好像没来得及吃饭就赶往了栖霞山。
那就是前天晚上……好像也没有，再前……怎么好像也没有。
脑子里根本想不起来自己那天在家里吃过饭，沈练一时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家里和各个地方奔行，似乎就为了救治自己的娘亲……
“我……”想说的话卡在嘴边，沈练终于咬下了一口面条，但马上眉头就一皱，“娘，您没放盐。”
“诶诶诶，好，我马上给你拿盐。”似乎很高兴儿子的反应，妇人就要起身，但就在此时，墙边封窗户的木板忽然滑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瞬时间，一缕阳光从屋外挤出，恰恰好照在了沈练脸上。
本能的感受到了厌恶和畏惧，与之而来的，还有恐怖的饥饿感。
端起海碗，沈练疯狂的往肚子中送着面条，但是这丝毫不能缓解他的饥饿，反而随着阳光的照射，一幕幕仿佛回忆般的场景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练儿！”
凄厉的喊叫声响起，那妇人直接往前一扑，却是直接将沈练推开了阳光的照射。
当时是，又见那妇人身上一丝火红光芒升起，落在沈练身上。
那些诡异的画面消失，沈练第一时间就要看向妇人，却发现其已倒在地上，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焦急中，沈练一把掏出身上墨绿玉佩，就塞进了娘亲的怀里，然而这并没有丝毫作用，只能眼看着其的气息越来越弱。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用啊，山神老爷？！”
“因为这魂玉只对魂体有用，而她未死。”
就在沈练无助呐喊的同时，一道平静的声音忽而响起，身穿白袍的许清推门而入。
看了一眼呆滞的沈练，许清手一招，从他身上取出之前那颗自己交于他的贡品果子，然后走到那倒下的妇人身边。
“丢失了这么多的阳气，便是锻炼肉体的修行者估计都无法再支撑，到底是何种毅力，支撑你坚持至今啊。”
长久的叹息，许清将果子放入妇人嘴边，顿时一阵金光闪烁，良久后，妇人悠悠醒转。
似是失去焦距的双眼无意识的看着前方，妇人好像很清楚许清的身份，连忙道：“还请山神老爷救救练儿。”
摇摇头，许清伸手把她扶起，没有回答，又看向一旁的沈练，“还不愿醒来吗？”
话落，似乎有一道雷霆在沈练耳边炸响，之前那已经消失的诡异画面再度升起，近三个月的记忆开始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那个秋末冬初的日子，他想起了那一头扑向自己的灰熊，他看到了那一方垂直的断崖，自己失足而下时的绝望。
还有，自己凄惨的死相。
他似乎还是在照常回家，但陪伴自己近二十载的母亲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是她又怎么舍得说破自己呢？
于是啊，她还是每日叫自己起来，还是每日为自己煮好早饭，一切如常。
只是即便是执念所依，已经死去的肉体又怎会再依靠五谷之精，他所吞吃的，不过是自己生身母亲的阳气而已。
“我……我……”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近三月以来的记忆让自己的行为看上去有多么可笑。
娘亲之所以会病倒，那是因为什么风寒，只是因为自己这不愿离开人间的恶鬼而已。
怨念不断从身上升起，沈练的肉身开始腐烂，一个冒着红光的眼睛似乎在虚空生成，死死得望着前方。
眉头一皱，许清右手虚划，一条条阵纹落在脚边，只要待会有一点异动，那他的杀阵就会开启。
吸食了亲人精气，怨念如此之深的厉鬼，他不可能留下。
但就在此时，却见那沈练屈膝一跪，向着妇人深深拜下。
“孩儿不孝，让娘亲挂心了。”
话落，怨气一散，沈练肉身迅速腐朽，只有一道清明的魂体站在场中。
“练儿。”
言语之中似乎带着欣慰，妇人终于释然，望向许清，也深深一拜，“小民沈氏，在此谢过栖霞山神。”
话落，妇人身上最后的气息消散，只有一股最为纯净的香火自妇人身上升起，遥遥落入许清体内。
杀阵消解，杀心散尽，许清望向一人一鬼，一时不知说何是好。
良久，嘴角忽然浮现笑意。
“那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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