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周宏是何时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姜凌也是睡得死沉，这卢家里可是不会再有人关心他。倒是卢正业这么晚还没回来，也是没有一个人寻找他，看来他这个人的这种生活在别人看来也是司空见惯了，一个整日混迹在青楼里的纨绔子弟夜不归宿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周宏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他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可是他再也睡不着了，黎明还没有到，天色还是晦暗无比，外面的雪花还在飘着，寂冷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这周宏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再次入眠。索性，他坐起来披上衣服走出了门外。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这门外面不止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姜凌。姜凌身上就披着一件外衣，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寒冷，手指上的寒决戒指正在发着幽幽的微光，为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尽数吸走身边的寒气。周宏看到他，轻声问候道：“小凌，这么晚还没睡啊？”
姜凌仿佛是吓了一跳，匆忙回头，这才看清楚说话的人是周宏，他轻声回道：“睡不着，屋里太闷了，出来缓一缓。”
周宏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顿了顿，还是问道：“又做噩梦了？”
姜凌没有回答，同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深深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他是最脆弱的，即使在战场上视死如归，在敌人面前永不低头，但是在面临自己的心事的时候，再强大的人也难以掩饰自己最无可奈何的一面。
姜凌转头看向周宏，眼神里隐藏着浓浓的卑怜，他问道：“师兄，我想问一句，上一次我受伤到底是怎么好起来的，我感觉事情并不简单，这么长时间我没有问，也没要求你们告诉我，但是现在真的是避不开了，我想要知道。你可以不说，但是说了就不要骗我。”
周宏看了他一眼，也是把头转了过去，不再看姜凌，他猜到今天应该是发生了一些让他这般苦恼的事，但是他不打算问，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加重姜凌的抵触。周宏皱起眉头，心中还是在做一些挣扎，他深深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还是说道：“小凌啊，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知道的，你也知道我在蜀山的尴尬，没有名分没有师承，虽然师兄弟们并没有因此看不起我，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接触到的。就比如说你几年前魔心发作，我还是在和林夕清理蜀山残存的恶鬼之时才知道的。”
他只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不是撒谎而是事实。周宏一辈子只能待在弟规堂，即使修为再高也只能待在弟规堂，而姜凌他们不同，他们可以继任门尊之位，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别，名分这件事对他们的影响真的很大。
姜凌把头摆在膝盖里，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仿佛是关上了自己所有跟外界交流的门，现在的他真的不想再做任何事了，不想要回蜀山，不想要去找小月，仿佛这世间的所有事对他来说都失去了兴趣。他讨厌蜀山吗？算不上。他喜欢蜀山吗，也算不上。他喜欢小月吗？喜欢不是爱。他亏欠小月吗？这辈子还不清。
他想起静善大师替他吟过的一首诗：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当时姜凌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看来原来静善大师早就已经看透了一切。
姜凌抬起头，起身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到夜雪里，脚下咯咯作响，头顶皑皑飘芳，他站在院中不动了。周宏着实是吓了一跳，也慢慢站起身，见他半天头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心下来。姜凌突然转头，眼神突然镇定了许多，他回头道：“师兄，我要出去一趟，什么时候回来不确定。”
他说着，手中的寒决剑依然是出鞘，一招御剑之术呼啸而出，带着他往城外飞去，姜凌没有回头，他的心中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知道答案，能不能告诉他，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周宏没有拦住他，他比谁都看得开，姜凌的事用不着他来插手，他心中唯一的一件俗事就仅仅是报仇了。
城外的酒庄里已经看不到一丝的灯光，姜凌没打算进去，他站在门外，等待着天一亮酒庄开门的那一刻。今日一早，便可以见分晓了。
卢家里，周宏也回房睡了。
还有几日就到新年了。
天色刚亮的时候，卢正业回来了，浑身就穿了一件单衣，进门的时候已经是冻得瑟瑟发抖，一进门便跑到自己的房间里裹上被子。隔着紧闭的门，门外的丫鬟都能听到卢正业在里面破口大骂，语言极其难听，却没有提到被骂人的名字。丫鬟也是心中一阵疑惑，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三老爷这是怎么啦，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按他的作风应该是带人灭了他全家啊，这一次怎么就是仅仅破口大骂而已。
卢正成一大早便派人来找周宏，却没想到这么早周宏便出去了。周宏围着外面的街道转了几圈，平日里那些讯辉堂的人已经是不知所踪，看来卢正业也是说到做到，这么快便撤走了自己的眼线。周宏暗自点点头，回到府里便迎面撞上了前来找他的小厮，小厮交代几声，便带着他去找卢正成了。
卢正成好像是在书房里等了好久，见周宏走进来便急匆匆的迎了上去。周宏心说他这是在担心有些事情败露了，这才这么急匆匆把自己找来商量。
卢正成拉着他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四弟，你快想想办法，因为昨日的事卢正淳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昨晚我便发现这门外的小厮里混进来几个身手不错的人，看来是已经盯上我了。”
周宏有些哑然，问道：“那你这么还明目张胆的请我来，就不怕卢正淳以为我跟你是一边儿的？”
卢正成也知道这些，他就算是再笨，这个问题也还是知道的。他说道：“没事，我已经把他们解决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个办法赶快夺取这家主之位。”
周宏看了他一眼，满脸的都是无所谓，自顾自说道：“那就让他监视啊，这就是理由啊。”
卢正成哑然，片刻之后恍然大悟的张大嘴巴，这才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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