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玛扭过十三的头，逼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天晚上以后，你一直避开我，我没有机会跟你解释。我现在告诉你所有的原因，所有的真相，不会有任何隐瞒，即使你听后会看不起我，我也一定要告诉你！那天是因为……”十三拂开莫玛的手，语气平淡道：“我不想听了，不愿意听了！”“不！你必须听，如果你也爱着我，如果我在你心里还是重要的！”“在看到那件事之前，你是重要的。可是在我看到那一幕之后——”十三的声音里没有温度：“你不是了。”“我不信，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来祭奠我的爱情。”“‘祭奠’，为什么要祭奠，它没有死。”“它已经死了，在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莫玛摇头后退：“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凭一个画面就把我判了死刑，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我？”十三阿哥眼里依旧是冷冷的温度。
看到十三阿哥没有任何变化的眼神，莫玛忽然觉得没那么想解释了，还有必要做解释吗？自己每夜每夜失眠，每夜都在想该如何跟他道歉，如何跟他解释？可是，现在还有必要解释吗？他的爱情死了，他来这里不是放不下自己，是来祭奠他的爱情，他的爱情死了。那自己的爱情呢，它死了吗？如果也死了，自己该把它安葬在哪里？顷刻之间，这个世界变得好荒芜，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沧桑悲凉涌上心头：没有婚姻的爱情，原来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好，我懂了。”不再多问，也不想解释了，他的神情让她明白：他放弃了，真的放弃了，她曾经以为的海誓山盟这么轻易就被他放弃了。那自己还在这里干什么呢？干嘛要像个泼妇一样死死抓住不放？事到如今，也许最优雅的做法就是带着那颗死灰般的心无声离开。‘如果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已经没那么重要，至少不要让我最狼狈的一面成为结局的句号。’“十三爷？”来人不忍心的看着独自沉默的十三阿哥。
“紫衣。”十三阿哥依旧隐忍，隐忍得让人看了心疼。
“为什么要把她伤得那么深，不留一丝余地？”十三阿哥不语，眼神中的平静让人觉得苍凉。
从他那太过平静的神情中，紫衣看到的是似乎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如果真的不爱了，又怎么会留下如此深的伤痕？只是深知政权斗争无情的她不敢确定心中的猜测是否完全符合事实。此刻她能做的只是轻轻在他身旁坐下。
十三阿哥遥望着远方，轻轻叹了口气，疲惫地将头靠在身旁的肩膀上。
紫衣没有动，她早已习惯了身边这个男人疲惫的头，疲惫的心。对她而言，在他疲惫的时候让他依靠已经是莫大的幸福，而刚刚离开的女人口中的爱情，她从来不敢奢望。她不配得到他的爱情，他的爱纯洁高尚，而她是个带有污点的女人！莫玛觉得自己的心麻木了，或者死了。每天的生活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只是屋里屋外的区别而已，她都快分不清什么时候在梦里，什么时候在梦外了。
四阿哥答应娶莫玛后，莫玛进府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
莫玛只是以侍妾的身份进雍亲王府，没有任何婚礼仪式。徐明朗把莫玛接回徐家，徐家为她定制了一件红色嫁衣，府里的一个小丫鬟帮她认真仔细的梳妆打扮，说一些奇怪的话，自顾自的流泪，打抱不平，莫玛不知道她是为自己打抱不平还是为另一个人。但是与不是对于此刻的莫玛又有什么区别，失去了十三，还有值得在乎？穿了一身红色嫁衣，盖上一块红盖头，由徐家的侍婢扶着出门，坐上不是红色的红花轿，没有喜庆的喇叭花鼓吹打，没有送亲的队伍，没有围观的人群，甚至连徐家的人都懒得出来送亲。女儿嫁进雍亲王府，这本来是件荣幸的事，但徐家人听说莫玛之前和四阿哥发生过不光彩的事后，一点都不高兴，对于徐家这样的官宦人家，本来就极其注重面子，加之徐家还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女儿因这样的理由嫁进王府对于他们来说很难表现出高兴的样子。退一步说，即使他们想表现也不敢，因为那样只会让人多了茶余饭后的笑柄。面子名声对于身处高位的人来说，很多时候都比亲情重要，何况莫玛本就不是徐家的女儿。
进雍亲王府的一路，轿夫走的不是正道，到了雍亲王府，轿夫进的是侧门。侍妾，没有资格走正门。
莫玛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嫁到了王府，看着新房里的红蜡烛一闪一闪，微弱而闪耀的烛光，似乎不明白此时新房里的新人为什么那么伤感，它们跳跃着，好像在悄悄讨论新房里这个一动不动的新娘。夜慢慢深了，雕有双喜的喜烛累了，火光渐渐微弱下来，红色的烛泪顺着流下，堆积了一片。莫玛没有任何感觉。那一夜，她看着那对蜡烛发了整整一夜的呆，脑袋空白，大脑拒绝做任何思考。直到第二天侍女进房发现她还穿着那套红色嫁衣，轻轻叫她，她才知道天已经亮了。
她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整天在想什么。只是看着窗外树叶慢慢枯黄，片片飘零，感觉吹进屋的风已经没有那样热，微微有些寒冷。她的生活似乎完全机械化，侍女送来饭菜，她往嘴里送；侍女准备好热水，她走进水里；侍女扶她上床，她闭眼。她不觉得冷，不会感觉饿，打烂的瓷杯割伤了手指，看着鲜红的血液往外流却感觉不到疼，是感觉神情麻木了吗？麻木了也好，这样就能屏蔽所有感觉，包括心痛！很长一段时间，莫玛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不知道外界的任何事，不会有任何感觉，不会想任何问题，不说任何话，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搅她。她想，生活就这么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那天，邬思道拄着他的拐杖走进了莫玛的房间。他的拐杖一下一下敲在青石地板上，在这个寂静的屋里显得特别刺耳，‘砰砰砰’，‘砰砰砰’一下又一下，仿佛一下一下敲在莫玛的心坎上，敲得莫玛头疼，疼得注意到他的到来。
莫玛注视着他，整个大脑如同刚过完冬眠期，开始慢慢睁眼打量这个世界的一切，意识开始渐渐苏醒。
邬思道看着莫玛的眼神，看着里面的迷茫一点点散去。
“徐姑娘，你是不是该醒了？”邬思道如一个专为人指点迷津的智者一样说道。
“先生。”这是莫玛进王府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邬思道知道莫玛醒了。
“这个十一月过得不容易啊！徐姑娘好福气，都过完了才醒来。”‘十一月’？莫玛觉得脑子里似乎闪过一道闪电似的。“十一月过完了吗？”“是啊，过完了。没有比这个十一月更难过的十一月了，可还是一天天的过完了。”邬思道叹息道。
“十三爷呢？”莫玛忙问。
“你已经嫁到雍亲王府了。”邬思道提醒莫玛注意自己的身份。
“十三爷呢？”莫玛紧张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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