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婆子跟在瑾素身后，前后扫了一眼，没有人，方压着声音问道：“瑾姑娘，二院门口上马车的是新四少夫人吗？真是气派啊。”
“住嘴，什么新的旧的，四少夫人就是四少夫人，那当然是好气派。”瑾素是宁姨娘从娘家带来的大丫鬟，长得虽然一般，只是神韵很有些像宁姨娘，一般的清冷，平日里不爱出来走动，府里的丫鬟与她交好的不多，两人有些避世的感觉。不过她喝斥之时，有淡淡的威严，不像个姨娘身边伺候的。
婆子们忙噤声，这里可是王府，一个不慎脑袋都能搬家。乖乖跟在瑾素身后，不再说话不再东张西望。
宁姨娘闺名唤作邓灵竹，听着就感觉神清气爽，气质比起大户人家千金毫不逊色，一点儿不见身为姨娘妾室的局促之态，每日就安分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宁姨娘除了请安，从不会主动去天闲居里，更没有试图勾引周天煜的举动，周天煜去了她伺候，不去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闲时看看书做做画，倒也过的逍遥自在。
她的屋子布置得也精巧，纱窗是浅淡的艾绿色，远远望过去迷迷蒙蒙的，屋子里不用鲜艳颜色装饰，一律的冷色调，多是银色、天青、月白，等等。
宁姨娘似乎不怕冷，屋子里只有一个暖炉，只比外头略微暖和些，不像其他几位姨娘的屋子，都得烧三四个暖炉。姨娘住的地方自然不能跟主子相比，这个院子没有地龙，只能靠暖炉取暖。
门口是一个稍微厚实些的毡帘，屋子里却用藕荷色的薄纱软帘，风一吹，飘飘扬扬，如入仙境。案几上一个白色的海碗里，种了一支水仙，打着花骨朵。
宁姨娘独自坐在窗下的红木圆凳上，对着一方雪白的帕子出神，直到瑾素叫她方才回过神来。
“叫她们在花厅等着。”宁姨娘很少笑，跟个冰娃娃似的，谁和她呆久了都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雪人。
瑾素出去，命四个婆子站好，不许说话。
宁姨娘又对着帕子看了看，袖进怀里，懒懒的起身，走到外间坐在上首，却是问了一句：“怎么又来了？”
四个婆子低垂着头，小声呼吸着，其中那个打头穿棕红色大袄的妇人年纪最小，大概三十多，福身道：“我们夫人怕表小姐在这里冷清，早就有心派我们过来，只是为了过年，一直没有得闲。这是夫人送与表小姐把玩的，表小姐能着用吧，还有几样是表小姐家乡的糕点，夫人命厨房新鲜做的，表小姐热一下就能用了。”
这位妇人穿着打扮一般，但是言谈举止倒像是豪门大家出来的，气质沉稳说话调理，不卑不亢。
宁姨娘根本不去看她们手里的东西，只是点点头，问道：“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你们就回吧。”
妇人悄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是咬着牙说道：“夫人得到消息，德阳去年秋冬大旱，河道枯竭，小麦都干死了，今年怕是不好应付呢。尤其这快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了，等大人那边只怕有人生事儿。我们夫人说，咱们两家是至亲，自然不会看着邓大人出事的，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邓大人，表小姐只管放心。”
她的话还未说完，宁姨娘的脸色就白了白，身子轻轻一颤，唇角被咬得殷红，她沉沉应道：“我知道了，回头代我谢谢你们夫人。”
妇人深深看了没再多说，几人放下东西，准备告退。
门外有小丫鬟的招呼声，瑾素赶忙打起帘子往外瞧，是少夫人房里的双涵。
双涵穿着雪青色的大毛褂子，头上点缀了一两支钗环，笑着进来，向宁姨娘行了半礼：“姨娘安好。我们少夫人说，既然姨娘的娘家人到了，就请用了午饭再回去，厨房那边已经吩咐下去了，姨娘不必着急。”
“多谢少夫人体恤。不过几个下人而已，不敢叫少夫人劳烦了，她们这就要走了呢。”宁姨娘眉眼微动，很快推脱起来。
双涵打量了四个婆子一眼，随意的说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姨娘多心了。厨房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了，几位大娘稍坐坐又有何妨，怎么也是来王府一趟。”
四个婆子赶忙道谢，眼睛却是觑着宁姨娘，没有一口应承下来。
宁姨娘不好再拒，应了下来。
双涵从她房里出去，转而去了婉姨娘房中。
婉姨娘的肚子现在也有三个多月了，还没有怎么显怀，或许是冬天穿得衣服多看不大出来。婉姨娘见双涵进来，她并没有起身，只是笑着问好：“是双涵姑娘啊，快屋里坐。”
双涵道谢，又道：“姨娘这几天觉得身子怎么着，有什么想吃的只管打发人去找我们少夫人要，少夫人若是没有还有太妃娘娘王妃娘娘呢，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姑娘说得什么话，少夫人对妾身百般照料，真是千妥万妥，还请姑娘代妾身好生谢过少夫人。”她笑得温柔和气，但没有起身听双涵传云瑶的话，听完了仍然坐在那不动。
双涵眼底闪过不悦的光芒，但没有与她多做纠缠，只是让她好好安胎，就要告辞。
不料，婉姨娘抢先问道：“少夫人今儿是去楚府了吗？”
“正是。姨娘若有什么事情，就和奴婢说也一样。”双涵恭敬的回话。
“没有，随口问问罢了。”婉姨娘掩了唇，笑着道。
双涵又去了惠姨娘房里，惠姨娘正与丫鬟围着暖炉做针线，见是双涵，忙站了起来，先对着她给云瑶行礼。
双涵侧了身，扶她起来，对她说四少爷一个人呆着无聊，请她过去说话。
惠姨娘一听，直接随着双涵动身了，并没有回房刻意打扮一番。
周天煜看见惠姨娘随着双涵进来，愣了一愣，先就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惠姨娘满心讶异，不解的望着双涵，双涵笑道：“少夫人临走吩咐，四少爷一个人闷坏了也不好，叫奴婢请了惠姨娘过来伺候四少爷。四少爷若是想叫别的姨娘过来也没问题，奴婢这就去传。”
“罢了，你忙你的去吧。惠心过来给我捶捶腿。”周天煜坐直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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