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生了妖精?我不也被人诬为妖精吗?唉!”她的一声自语夹着幽魂般的叹息,感叹着自己身世凄凉,感叹着后宫女人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就那样呆呆坐着,直到明朗的霞光变成暗红色。
“小姐,你都坐这儿快一个时辰了。”云儿站在她身后,理着她垂腰长发说。
“云儿,”褒姒回头道:“你相信那紫珠疯癫吗?”
云儿歪着头道:“小姐这话好奇怪,她明明就是疯子嘛!”
风吹得镂花窗咯吱咯吱响,褒姒站起来,凤钗轻颤,紫袂飘飘,将云儿拉住:
“云儿,你记住,我这话你不可告诉别人!那老宫娥紫珠,她没疯!她是被逼的。”
“啊!”云儿屁股着火般弹跳着,瞪大眼睛:
“只听说过装鬼装神的,还没听说过装疯装癫的哎……”
褒姒按住她肩:“她是周厉王王后的侍婢,既然如今装疯,那么之前,生妖孽之事,必然是个天大的冤案!”
云儿有惊恐也有愤慨:“原来这大周皇宫,比褒府还会制造冤假错案啊!天下老鸹不是一般黑,是一个比一个更黑!”
褒姒蹙眉低首:“以后,你别忘常给她送去些吃的。还有,将咱们不穿的旧衣服送去些。到冬天,别忘给她送床厚实的被褥。咱们连自己都不能保全,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小姐,云儿听你的。”云儿被主子的善心感动得泪光闪闪。
“不可以!”褒毓无声无息进来,站在二人面前,声色俱厉:“那矮后狐眼一奸一恶正在制造妖女的谣言,姬宫涅又狡黠多疑,照顾那个疯子,你们难道不怕惹祸上身吗?”
如同遭遇北极寒流,屋里的温暖气息哗然而逝,晚霞消退,冷寒暮色从窗口悄悄漫入。
晚膳时云儿给褒姒煎了半碗姜枣汤,说是暖胃驱痛。褒姒喝完姜汤只喝了半碗燕窝粥,便回到内殿躺在床上,梦到他轻轻的来了,轻得让她不曾察觉。
他轻轻拥住她,声音很轻很温和:“姒儿,为何哭泣?想我了么?”说着,他轻抚她脸,俊朗双目含着浅淡而醉人的笑,脸色明朗如秋雨初霁。
他们紧紧相拥,于重重帘幕中鸳鸯交颈,羞落了一地繁花,
3:
褒姒醒来时看到云儿闪亮的眸子映着烛火:“小姐,你刚才在梦里哭了。”
宫中的春天漫长而无趣,每天,褒姒除了坐在那株开满繁花的夹竹桃树下弹琴,就是思念有爹娘相伴、无忧无虑的孩提时光。这天她正对着晚霞抚琴,把对褒洪德的思念融入琴韵,见柳烟成阵处,瑶嫔一向款款的步子骤然急如被风吹着的黄叶,大声道:
“妹妹,你家出大事了!”
扣在弦上的手指如同惊鸟,猛地弹起,琴弦砰地一声断裂。
一根弦割进肉里,鲜血沥沥下淌,落在淡紫色衣袂上,如杜鹃泣血。
褒姒急乱地甩去手上血滴,站起来,直瞪瞪看着瑶嫔的满面惶急。
瑶嫔不容分说地拽住她就走,神情急切,边走边附耳私语:
“丞相姬淑岱参奏褒洪德勾结淮夷太子蚩磊,姬宫涅大怒,传旨姬淑岱、虢石父去褒城抄查褒侯府,证据确凿。姬宫涅连夜传旨,诛灭褒侯府九族。现姬淑岱、虢石父已将你全家押到京城,关押在刑部大牢。妹妹快去向大王求情,要不然都来不及了!”
褒姒魂飞魄散,大张着嘴却哭不出来,只是无声抹泪,和瑶嫔走得气喘吁吁,分不清脸上哪是泪水哪是汗水。
二人风一般疾行,已在路口统一了口径,来在明德殿,拉着手跪于姬宫涅面前。此时褒姒却不知,瑶嫔消除对她敌意,与她和好的根本原因,仅是因为淮夷太子。
瑶嫔磕头道:“碧瑶冒死请求大王,褒晌乃是忠臣,为我大周立下赫赫战功,褒府谋反一事证据不足,还清大王慎重处理。”
寺人王进将竹简奏折一捆捆搬来搬去。姬宫涅正坐在伏案批阅,将笔一搁,冷笑道:
“已从褒洪德屋里查到淮夷太子的短剑,短剑上刻着象征银月城的银月图案。另查到绣着淮夷太子蚩磊名字的绢帕。这些证据,难道还不够定罪吗?”
褒姒跪地叩头,语声悲咽:“二哥哥少年心性,狂放不羁,只图结交朋友,并无异心图谋不轨。况且他和淮夷太子交往,也许我父亲褒晌并不知情。望大王宽恕褒家!”
瑶嫔亦连声请求。
姬宫涅审视着褒姒的悲态,鹰眸中悲悯、挣扎退去,面转激愤,冷哼一声,猛地站起来,向她们挥去袍袖,转身就走。
瑶嫔向呆立的褒姒耳语:“他的调兵龙符可在琼台宫?妹妹先得借它一用。”
褒姒会意点头,被瑶嫔拉着走出殿门。
一腔悲郁地回到琼台宫内殿,褒姒见褒毓进来急忙掩门,拿着姬宫涅调兵龙符,递给她:
“速去刑部大牢,告诫看守,任何人不得接近褒家犯人;除了手拿龙符者,任何人命令不得执行!父亲受奸人所害,须得预防暗杀!”
褒毓眼神冰冷地推开她:“我不去!”低眉垂首,转身往门口疾走。
褒姒面色憔悴,神色悲戚,大声道:“站住!”
褒毓回头,把不屑的目光撒向她。见她泪痕狼藉面色无华神情怔忡,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充溢着伤痛怨恨。
褒姒走到她面前,嘴角搐动几下,泪流到脖子里,语声悲切、压抑:
“姐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对你感恩戴德。可如今,我几乎都不认得你了!你才是褒府嫡亲。褒府遭难,你应该比我更急。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酷?”
褒毓目光低转,仰头冷笑:“别忘了褒府人是怎么对你的!他们压制你、污蔑你、陷害你、打击你!我不去监狱假传圣旨,那是为你好!一旦事败,咱们谁也逃脱不了!”
褒姒冷冷看她,清冷眸中泪水奔涌:“他们怎么对我,那都是过去。忠义仁爱之士,活得才有意义。假传圣旨又如何?你不是要带我离开这儿寻找父母吗?”
褒毓又是撇嘴一笑,面容如寒夜东风:
“你若假传圣旨获罪,还怎么寻找父母?要离开这儿寻找父母,你必须下狠心杀了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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