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及悦却从桌位上站了起来，缓步从苏瑾的身侧走过，一路行到了窗缘。窗外，正是明月高照：“那你说，朝廷为何需要莫家的钱？”
这便是苏瑾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莫家的家产的确可以敌国，但那也只是小国而已，对离国来说，只要加重些许税赋，等个三五年下来，要收敛到莫家的这些身家其实并不在话下……
“小人不知。”左思右想半天，苏瑾还是如实告道。
谢及悦却也没再为难他，拂手便让他退下了。看着如释重负仓皇而退的谋士，思绪却是随着冷清的月光游走了经年。
“等不起三五年了……朕要一个银库，让慑北营想出兵的时候就可以出兵，并且不能通过户部，不能让楚国收到半点风声。”
“没有的话就建一个，在民间寻只羔羊慢慢养肥了……
当然，屠刀落下的那个时刻，朕要的可并不仅仅只是羊肉而已。”
抚着窗缘，男子纤长的五指却忍不住慢慢收拢：……您真的下定决心了么？
“皇上……是真要动我莫家了么？现在看来，那青帮中也定有朝廷的走狗！”偏厅中听完胞妹的陈述，莫云扬却是再也按耐不住了，转头望向杜惜，却见他一言不发地坐着，似是半句也没有听进。
“杜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其实自午后起，莫云扬便明显感觉到他神情有些恍惚。
“我——”被点名这么一说，杜惜终于有些回神，然而此刻他却怎么也无法提起精神：离王此时的企图已经很露骨了，就是要置莫家于死地……那他呢？莫家若倒，自己定也脱不了干系——
莫非风冥司也想置自己于死地么？
那样的话……他又置小若和加加于何地？难道他……他已全然不顾一切了么？
“杜公子，”略显迟疑的呼唤让杜惜下意识地抬头，视线却正好撞上一黄衣女子，满脸关切地看着他……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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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那个人的眉宇间总浮着哀愁；为何那个人的眼中总罩着抹不去的忧伤……
为什么……
黄衣少女这般看着自己，杜惜的记忆却回到了多年之前那座熙熙攘攘的城市，窗明几净的咖啡屋前，那时的他便是因为这抹景色而驻足的吧？
时光流转，那面玻璃墙后的人却变成了自己。
淡淡一笑，杜惜望向少女的目光不觉地柔和了许多。
这便是兄长口中经常提起的那位公子了吧？和自己想象中的还是有些不一样呢……
或许是感觉到男子投来的目光，莫云瑶双颊不由浮起了些许红晕。
更高些，那双眼睛，也更亮些。
“莫小姐？”只听得杜惜含笑这般道。
“杜公子。”柳眉微怔，莫云瑶对着他福了个身，轻轻回道。袖笼下的手却不自禁地握紧：你一定不会知道吧？
……有个人十三岁的时候便认识得你了。
“云瑶。”看着胞妹略显反常的神情，莫云扬却是蹙眉：“你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女子闻言一怔，垂眸退了几步，随即便告退了。
“莫兄？”目送着黄衣女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杜惜不由开口。
“莫家如今的情况你也是看到了，”莫云扬却是先一步摇了摇头：“云扬能瞒住别人，却也不想瞒你——杜兄还是趁能离开的时候尽快离开吧！”
“你——”
“杜兄不必为难，莫家到此地步其实也全怪我自己太过锋芒毕露。”不知为何，看着杜惜迟疑的模样莫云扬的心情反倒洒脱了几分：“还有刚才小妹失礼，也请杜兄莫怪。这些年我一直在她面前提及你，小妹对你也很是崇拜……”
“莫兄，”一掌拍在莫云扬的肩膀，杜惜却打断了他：“我不会走的。”
莫云扬愣住了，回过头怔忡地望着他。夕阳照射下的容颜沉静中透着一丝决然，这并非是他所认识的杜惜，那个似乎任何时刻都若即若离的人……此刻站在面前却是如此的真实。
又或许……此时的这个才是真正的杜惜？
“既然朝廷是向着我们，就让我们共同面对吧。”其实与莫家的人无关，只是这最后一次，他不想再逃避了。
亦不想，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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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娘留给你最后一句话，司儿……”
山中的月色，清冷如玉。
记忆中的容颜早已模糊，连同那人的名字一起淡忘，唯有那句话，时至今日，却犹在耳畔。
“你的身后，没有退路。”
“杜惜没有离开莫家。”听到周围传出的声响，风冥司徐徐睁开眼睛，树荫下的黑影未动，他却先一步开口了。
福禄微怔，随即道：“主上英明。”
“朕第一眼瞧见他就看出来了。”嘴角轻扬，冰冷的叹息随着夜风慢慢化开：“此人的逆鳞藏得极深，这次……倒想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主上……”张口才吐了两次，却见福禄微微蹙眉，放眼望去，树荫下早已空空荡荡。
蜿蜒的山径铺满了枯叶，踩在上面，难免发出细碎的声响。循着声源望去，却见纤瘦的身影渐渐走近，恰好停在了福禄刚才站立的地方。
“你怎么来了？”
明若抬头，月光罩着坡顶上伫立的人，朦胧而疏离，一如月色般的苍白。开口，声音却无意识地被压低了：“伯母叫我来寻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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