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张氏这事办得雷厉风行, 内阁第二日便将拟好的谕旨发了下去，慈圣皇太后张氏废为庶人, 圈禁于宫内乾西五所, 同时景仁宫中的内侍宫人，有品级的处死, 无品级的逐出宫外，遣返回乡。
至此，天启初年从前朝蔓延至后宫的这场大动荡才真正平息。新即位的皇帝不经意露出的凌厉手腕威震朝堂。待处理好了这事, 已到了初秋八月, 又是一年丹桂飘香的时节，因在毓坤即位之初定下加开恩科，不日便是顺天府的乡试。
乾清宫的暖阁中, 毓坤望着礼部呈上的初拟定的试题想, 那时候她耐不住性子到悄悄到贡院门口等陆英, 也不过是一年之前的事。
这会儿, 他大概已到泉州了罢。这么想着, 毓坤有些怔怔。
流徙三千里, 相较于其他边陲之地，泉州海上贸易发达, 算得上富庶，是首辅廖仲卿揣度她的心思有意选的，但即便如此, 陆英这一路走去, 也是极凶险的。毓坤忧心他路上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却不能将这忧虑显露一点儿在面上。
此前她曾召见过回京述职的福建巡抚孙汝默，此人很是机灵，她敲打了几句便心领神会，想必待他回去，她便能知晓陆英近况。
绛雪轻巧的脚步声打断了毓坤的思绪，见她端来的是那熟悉的浓黑药汁，毓坤手一顿。
绛雪将碗放下，还是忍不住低声劝道：“这汤药性凉，不宜长服，陛下如何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话未说完，却叫毓坤摆手止住了。
她知道自己与绛雪虽为主仆，却是一同长大，绛雪是拿自己当亲妹妹看，又向来有为奴婢的分寸，不是逼得急了，万不敢在她面前说这些话。
但这些事又哪由得她。
她是不愿叫蓝轩发觉她仍在服这避子汤的，所以询问了陈木石，便将这药从事后改到了事前。
其实自打从西苑回来，他并没有再要过她，但毓坤没有感到轻松，反忍不住多想。自始至终，他都是她无法掌控的，她倒真希望他是喜欢她，怜惜她，而不是另有打算。
所以待到入夜的时候，毓坤叫冯贞去唤蓝轩来，她知道她这样意思，蓝轩一定心知肚明。
果然并没有令她失望，从浴房中走出来的时候，毓坤见蓝轩正立在案前，捏着她方才握过的那支笔，随性地写画。
见他如入无人之境地出现在她的寝宫中，毓坤反倒松了口气。
她身上的单衣很齐整，被热气蒸腾过的面颊却透着粉，感到蓝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会，毓坤品味出到其中的欲|望与侵占。
宫人已叫她屏退了，即便有意不去想，曾有过的那些场面还是无可抑制地浮上来，毓坤忽然害怕起来。
至今她仍不太适应他的激烈，痛是一方面，失控的感觉是另一方面。她能感觉得到，他并不止想要她的身体，但更多的那些却体会不出来了。但每次到最后，软在他怀里，任他摆布的时候，她都会感到羞耻。
虽然如此，毓坤仍旧走到蓝轩身前，瞧着他手下的画儿道：“怎么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这是她想了很久的，既隐晦又不失亲昵的开场白，然话一出口，毓坤却发觉，蓝轩并不是在闲画，而是笔下蜿蜒，隐约可见山川河流。
她是见过他画舆图，不由道：“这又是什么？”
蓝轩抬眸望了她一眼，毓坤觉得他眸色有些冷，听他淡淡道：“陛下不是想知道，从京城到福建，这路要怎么走。”
毓坤一凛，顿时明白她此前召见福建巡抚孙汝默的事，叫他得知了。她顾不上思索，究竟是谁漏了风，却知道，她的意图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蓝轩。
其实毓坤一点儿也想不通，为什么他竟对陆英如此介怀，别说现下陆英人不在京城，便是在京城，又能对他有什么威胁？
这会儿她起了些性子，也冷道：“那你倒说说，朕正想听。”
这话显然并没有令他满意，蓝轩居高临下望着她，用力攥住她的手。衣袂牵连间，蓝轩身上幽静的龙涎香漫上来，毓坤心中发紧，感到他已压着她的手在纸上划。
沿着未干透的墨迹，蓝轩漫不经心道：“所谓闽道难于蜀道，是因为到福建需过闽赣交界的武夷山，山道难行自不必说，其间湿热瘴气更是寻常人难以忍受……”
毓坤这才想起，这闽道他原是走过的，无怪如此熟悉。然蓝轩语气正经，她却无心去听，因为他正从身后扣着她的腰，强烈的压迫感和带着侵略的男子气息令她身子发软。
毓坤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极力想摆脱这种感觉，索性挣开身子，拽起他的衣襟向内拖。
蓝轩却牢牢按住她的手，毓坤一怔，未想到这会儿蓝轩竟停得下来，却听他沉声道：“这样两情相悦的事，臣希望，陛下是真心喜欢，才想要去做。”
听了这话，毓坤倒觉得好笑起来，强臣弱君，以下犯上，他们这样的关系，如何谈得上两情相悦。
然而大概男人总有这样的自尊心，尤其是萧恒那样骄傲的人，更喜欢用才情而并非强权去征服女人。
她自然需得满足他。
想了想，毓坤走到书案旁的画缸前，将其中几幅卷轴抽出来，在他面前摊开道：“这些年，朕曾收过那么些你画儿，也不知其中有没有真迹，若是这样都不算喜欢，那朕当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喜欢了。”
这话原是她想出来哄他的，然而说完之后，毓坤却知自己说的也并非不是实情。
她确实曾真心爱慕过萧恒，但她很难分辨，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
再回想蓝轩的话，毓坤忽然就迟疑起来，不知现下该如何界定他们的关系。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极大，然其中的不坦诚和犹豫却仿佛更触怒他似地，燎起了他久压心底的火，感到腰身被箍住掷在榻上的时候，毓坤惊慌了瞬，却没时间去思考。
就着那样的姿势，他掐着她的细腰要了她。
明明是计划中的，毓坤却感到阵阵失控。仿佛要她认清什么似的，他很凶很急，却耐着性子，明明已到了那点儿，却不肯给她解脱。
潮起潮落，毓坤几乎被弄得失了神志，毫无反抗地被他挟着下榻，搡在镜前。她直不起身子，只能勉强撑着鎏金镜架，任身后人大开大阖。
泪水无可抑制地涌出来，毓坤从镜中朦胧望见身后人英俊的眉目，而她面颊泛粉，正困在他高大强壮的怀抱。
她的身子不由抖起来。仓皇地闭上眼睛，毓坤感到身体无力地向下滑，却被有力的手臂捞起来。之后她被强迫着睁开眼，听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冷道：“看清楚些，你到底是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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