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红着眼圈，“父亲……”
老太爷摆摆手，整个人显出些颓然之意，起身道：“王爷，老头子有话想单独与王爷一叙。”
越王郁痛难当地颔首：“本王也正有此意，老太爷请。”
老太爷又说：“云哥儿，你也来。”
越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颔首：“也好，裴将军也一并。”
三人足谈了一柱香的功夫，方从内室里出来。
二老爷平复了些，坐在原处怔怔出神。
老太爷又往郑明薇处看了片刻，沉声道：“回府准备准备，即日发丧。”
二老爷不知是想通了该是伤心劲儿已过，木然的点头应“是”。
越王过来拍拍他肩膀，亲厚道：“郑大人放心，本王定当厚葬如夫人。”
二老爷叹口气，没再多说。
走时明玥又看了看郑明薇，心里不禁发凉，——世家贵女，一朝芳消，也不过命轻如厮。
明玥在越王府停留不到半个时辰，便跟着老太爷一并返回郑家。
“祖父叫你说甚么了？”明玥蹙眉问裴云铮。
“我只在一旁听着”，裴云铮道：“祖父其实不过是要我做个见证，两家里都无翻脸之意。”
明玥心里不由对老太爷冷笑了一声，裴云铮顿了片刻，看着明玥缓声道：“越王府实没有加害三姐的理由。”
明玥沉默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那么，便只剩两种可能：被他人所害，或是……自绝。”裴云铮轻轻动了动手指，“若是越王府之外的人，即能不知不觉地在成亲之日加害三姐，那还不如直取越王，此才是真正的一箭双雕之策。但越王无事，不管昨日里是否有人安了此心，可见未能成功。”
明玥眯眼，“那还有越王妃。”
裴云铮挑挑眉：“越王妃出身胡人部落，的确性子彪悍，但她既同意越王纳侧妃，便是知晓其中之意，断不会害三姐性命，起码，此时不会。不过……依她的性子，用些小手段，给个下马威是情理之中。”
明玥坐直了身子：“甚手段？”
“猜测而已”，裴云铮手指捻了捻，说：“泻药。”
“泻药？！”明玥微微拔高了声音，猛地一想方才越王的样子，不由道：“连王爷也未能免？”
“嗯，”裴云铮颔首，随口道：“越王爷和我一样，惧内。”
明玥顿时生出一种荒唐的感觉，——洞房花烛，在合卺酒里给自己的丈夫和侧妃下泻药，这越王妃也是绝了！
“一包泻药要了三姐的命。”明玥有些嘲弄地自言自语。
裴云铮道：“这般认定，一是在越王和越王妃看来，她没有不喜这门亲事的因由；二是，越王妃不知三姐身子到底如何，只想着立威，赶巧弄成了这个局面。因而他们今日未对郑家发难，心下定也是理亏懊丧，只归咎于她身子太弱。毕竟，极度体虚的人，被泻药折腾掉性命也不是没有。”
“是”，明玥道：“三姐有不足之症，任何一个大夫都能枕出体虚。”
“嗯”，裴云铮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用力的捏她的手指，直疼得明玥变了脸色，抽气说：“疼！你做甚么！”
裴云铮却更加用力，明玥疼的眼泪快出来了，方听他说：“我晓得有种慢毒，服了后六个时辰方致死，十二个时辰后方能查验出来。当然，还有所需时日更久的。再或者，不需如此，只要长吃相克食物，也能达到此效。”
明玥疼的冷汗下来了，一时满是惊惧，裴云铮盯着她，一字字道：“我知他好。可是，你莫要也如此痴傻。”
明玥霎时心头一紧，背脊冰凉，怔怔道：“你说的这是甚么话？我要痴傻也该是对自己的夫君。”
裴云铮手上越发用力，明玥终于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眼泪下来了，男人这才放手，他自己似乎也吁了口气，垂眼靠在车壁上，轻声道：“对我……也不必如此，我总是希望你好的。”
明玥扶着一只手，半晌，到底咬唇轻轻靠过来，说：“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
裴云铮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微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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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越王府，越王葛世簪正捂着肚子无力地骂越王妃：“都是你干的好事！本王早晚休了你！”
越王妃毫不惊慌，早习惯了这样的争吵，也掐腰与他对骂：“我怎知她身子若成那般！连二两泻药都撑不住！你谢谢我吧！不然没准被你弄死在床上！那才丢人！”
“你这刁妇！”越王又骂：“我早晚休了你！”
“我等着！”越王妃指着一旁司空见惯的丫头，“还愣着发个屁的傻！把人抬出去，入棺！”
越王道：“一壶酒都看不好！厨下的奴才全部陪葬！”
丫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越王妃一致吼道：“就按王爷说的，全都陪葬！”
越王捂着肚子，指着越王妃，骂骂咧咧地又去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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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郑家，先听到的便是林氏一声声的恸哭。
她整个人摊在王氏的松菊苑，见了二老爷便猛扑过来，声嘶力竭地喊道：“薇儿呢！你怎么没把我儿带回来！她昨儿还好好的！好好的！怎可能就没啦！你去把她给我带回来，带回来！我不要她嫁了，我不要她嫁了还不成吗？！啊啊啊，我苦命的儿！”
二老爷被她晃得身子直打摆，顿时双眼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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