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夹了个英文单词，大胡子男人俏皮的吐吐舌头，朝她扮个大大的鬼脸后自己倒忍不住先笑起来。爽朗笑声在晨曦中徐徐散开，无端带给人愉悦之感。
半身、、、半身不遂的残疾人？眯眼迎向东方的叶离烟惊讶转头，不太相信的看着这个友好风趣的男人：
“你是说你以前需要坐轮椅？为什么？医生为什么说你再也站不起来？是误诊吧？你现在很好呀。”
“No，No，不是医生的问题。我十九岁时，我们全家出去郊游，发生严重车祸，我父母双亡，年幼的弟弟妹妹也死了，只剩下我，但我被脊椎骨碎了，就背上这根。”也许是怕自己不十分准确的发音让叶离烟难以理解，大胡子说边说朝自己后背比划着，蓝色眼珠子里再无笑意，神情也严肃了很多。
要成为杀手，在暗魂必修的一门就是人体解剖，所以叶离烟自然明白脊椎碎裂是多么严重的伤，会直接可以导致人瘫痪不说，还会影响人的全身经脉，完全康复的可能性极小。一般即使好了，也会留下些后遗症，比如不能干体力活，不能做难度太大的动作等等。
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她道：“可我觉得你现在看起来非常好，并不像曾经需要靠轮椅出行的人。”
她的夸奖让大胡子很开心，他嘿嘿的露齿微笑，一口洁白的牙齿十分整齐：
“我们刚刚说的贝多芬是德国人，其实，在那么中国也有个很了不起的人，他就是BruceLee（李小龙）。他功夫好，而且非常坚强。为了功夫，他在美国时多次挑战当时的高手，然后受过很多次伤，脊椎也受过伤，但他还是站起来了。所以，我坐在轮椅上那段时间，我专门听贝多芬的音乐，看BruceLee的电影。”
同样作为从小习武的人，叶离烟对李小龙自然不陌生，他所创立的截拳道据说现在都是美国特种部队的必修课。听着大胡子有趣的腔调，她淡淡笑道：“你一来就跟我说中文，你凭什么肯定我一定是中国人？还有，当医生告诉你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你没沮丧绝望过吗？”
这时，太阳早已冲破云层，金光越来越浓烈，整个曼哈顿沉浸在晨曦灿烂中，将醒未醒，流光旖旎。
张开五指挡住耀眼金光，大胡子认真道：“因为我在你脸上看到了中国式的忧伤，相信我，你不论发生过什么，忧伤可以，但千万不能绝望。当医生告诉我再也站不起来，我那时沮丧得恨不得马上去死，因为我连亲人也没了。你们中国有个成语叫寻、、、寻死、、、”
“寻死觅活。”向来警觉的叶离烟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和陌生人聊天的时候——她像在听故事，却又感觉并不只是故事那么简单，因为她能从眼前这个健壮友好的老外身上和言谈间捕捉到一些气息，这种气息和壮丽日出所带来的感觉如出一辙，似乎正在蓬勃的冲击着她内心积压的霉层。
她，本是个坚强聪慧的女子，不是么？
“对，对，寻死觅活。我在医院将手所能拿到的东西都摔掉，用最恶毒的话骂医生，朝护士小姐发火，要不就狠狠捉弄他们，因为我想死，可他们阻止我死。我恨那到处都是白色和药水味道的医院，甚至我连我爸妈弟妹的葬礼都不能参加，所以我想跟他们一起走。我是学校的篮球队员和运动健将，可再也走不了，我接受不了。在我又一次将个护士骂走后，我爸爸的朋友也就是我的主治医生Jeff终于生气了。”
听着他用夸张的语气并时不时挥动双手比划描述当年的场景，叶离烟似乎已经忘记自己还在等人，浅笑道：“Jeff骂了你一顿，然后将你骂醒了？”
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大胡子连忙道：“No，他气冲冲的跑到病房扔给我几样东西，一把刀，几本书，还有几张CD。”缓缓站起，高大的他挡住叶离烟前面的光线，笑着模仿当年Jeff冲进病房扔东西并指着自己鼻子的神情，并道：“他就这样指着我，吼道：Adam，你反正想死，不差这几个小时，把这些看完，如果还想死就用我给你的这把刀割脉，割脖子也行，捅心脏也行，我不会找人来救你！”
抬眸看着呲牙咧齿的大胡子手舞足蹈的叫嚣，叶离烟忍不住又笑了笑，奇怪道：“他给你的刀是真的吗？那些书和CD是什么？还有，他难道真的不怕你自杀吗？如果你看过那些之后还想死，他真不管啊？”
“我不知道Jeff当时怎么想的，反正刀是真的，书和CD就是关于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两个人，贝多芬的交响曲和BruceLee的电影，还有他们的传记。Jeff是个性格很好的人，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火。看到他将门关得很响，躺在床上的我就拿起那把刀，觉得连他也抛弃我了。”缓缓坐下，大胡子的语调慢慢平缓下来，仿佛也随着自己的叙说又回到了十九岁那年的光阴。
“你割脉了？”抛弃这词让叶离烟尤有感触，曾几何时，她也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什么都没有。
“No，我把刀放在脉搏上时看到了BruceLee，他在书的封面摆出那个格斗动作，并不高大的身体充满力量，眼神很酷，很有吸引力。BruceLee在美国很有名，之前我也看过他的电影，却没读过传记。就那一刻，他的眼神吸引住我，我对自己说：Jeff说得不错，反正要死也不差这几个小时，所以我放了CD，播出来的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你听过这首曲子么？”
听说过但没聆听过的叶离烟摇摇头，就见大胡子已笑着从衣服内拿出只耳机递过来，邀请她共赏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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