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型训练艇在海面以下五十米处航行，速度并不快，只有三节。因为没有新的命令，控制舱里一片安静，只有不太清晰的电机工作声、船钟的滴答声、以及电罗经指示器周期性的乏味的啪啪声。李孔荣站在中央控制室内，面无表情的看着船钟，而训练艇长莱曼-威廉布洛克少校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行动是否符合规范。
按照缩短的培训课程，B组学员的课程很快就要结束了，除了这次出海巡航就就只剩下潜艇发生事故后的逃生训练——按照潜艇舰队司令部的指示，中国海军学员并不学习潜艇编队战术，也不教授那些较为重要的作战技巧。
“到了吗？”水下的航行只能依靠领航员准确的判断，现在的训练课程是潜入敌方海港然后攻击港口内的敌军船只。在下潜前确定航向后，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领航员刘永仁上尉了——这里不是真的海港，而是一处无人的海湾，因此头顶没有轮船行驶的螺旋桨声。
“是！长官”刘永仁上尉看了旁边的德国人一眼，但这毫无作用。经过一个月的课程，德国教练已经将潜艇彻底交给中国海军学员驾驶，除非出现紧急情况。
“上浮到潜望镜深度。”李孔荣对一侧的操舵手何树铎中尉命令道。按照毕业成绩，这个位置本来是邱仲明和林濂藩的，但邱仲明另有任务，他便顶了上来。
“是，上升到潜望镜深度。”何树铎上尉重复着命令。他转动操舵轮，推动水平舵浮起。与此同时，头顶的白灯也换成红灯，以便李孔荣眼睛适应外部光线。
随着何树铎的动作，深度计上的指针读数降了下去，一点点接近表上刻着的潜望镜深度。在此过程中，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潜艇在上行浮起，而艇长李孔荣心无旁鹭，他除了注意深度计，眼睛还一直盯着水平仪——这是他私下取的名字，其实就是艏尾吃水差——一个含有气泡的透明水平仪器，它中心位置的读数是‘0’，中心到两头读数一样，都是从‘0’到‘7’，超过‘7’小气泡就会躲进两端的铁皮内，这代表艏尾严重失衡，潜艇非常危险。
潜艇与其他军舰不同的地方就是对艏尾吃水差非常敏感，在莱曼-威廉布洛克少校的教授中，艏尾吃水失衡是一个极力强调的问题。因为潜艇一旦失衡倒扣，底舱的蓄电池就会摔碎，硫酸液流出遇到海水产生氢气碰上电火花就会发生爆炸，这是最直接的损害，第二个损害则是潜艇将失去电力，失去电力就意味着失去一切。
淡水舱不能漏水、高压气泵不能故障、生氧药板不能受潮、蓄电池不能沾水。在莱曼-威廉布洛克少校口中，这四件事情是每个艇长一生祈求的福音。
在潜艇上真实训练，又在潜艇基地的木模上模拟训练，何树铎中尉的操舵手法已经娴熟，水平仪里的小气泡一直在‘2’和‘3’的位置上摇摆，很快，潜艇从五十米的深度上升到了潜望镜深度，李孔荣按动电钮，潜望镜发出‘嗡嗡’的电机声，开始向上升起。
眼睛凑在潜望镜上，李孔荣先是用一点五倍焦距快速将潜艇四周的情况浏览了一遍，以确定潜艇和海岸的位置——不管是课程里虚拟的港口还是实际所处的海湾，艇长都应该极为小心不让海潮将这艘只有两百吨的潜艇冲向海岸搁浅。
“航向220发现港口灯塔，距离四千三百米。”快速浏览一遍后，李孔荣将港口灯塔的位置告诉领航员，那其实就是海边竖着的一根木杆，权当做是港口灯塔。
李孔荣说话间，领航员刘永仁上尉迅速在海图上标注，以确定潜艇所处的港口位置，临末，他大声提醒道：“左五度一千米处有防潜网！”
领航员手上有港口海图，李孔荣脑子里早前就熟记了海图。他并没有回应刘永仁的话，而是开始用六倍放大焦距注视着这个虚拟港口的一切，看就在这时，一只瞎了眼的海鸥突然飞进他的视线，距离是那么的近，以致全神贯注的他当即惊的抖了一下。
“下潜至三十米深度。”带着些余悸，李孔荣下令潜艇下潜。之后，他再命令道：“航向180零，把定！”
“是，航向180，把定！”舵手何树铎大声回应。
“半速前进。”李孔荣拉响伡钟，铃声低沉的响起，不一会轮机舱也以铃声回应：“半速前进。”两钟重叠，潜艇正在加速。
紧急的盯着船钟，预计潜艇已经航行到预定位置，李孔荣再次下令：“上浮到潜望镜深度。”
何树铎又一次的推舵浮起，当然这次潜艇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没有发射鱼雷的角度。在第三次的上浮到潜望镜深度时，李孔荣终于命令一到二号鱼雷管打开鱼雷舱盖……
*
“比上次好多了。”攻击结束退出海湾后，一直在旁边观看李孔荣操作的莱曼-威廉布洛克少校开始总结。他对李孔荣这个轮机出身新手艇长的情况极为清楚，排除操舵驾驶不娴熟的软肋外，这是一个大胆且谨慎的艇长，考虑事情周密，行动果敢，对指挥潜艇这种水下舰艇上手很快。这其实也是一张白纸的优势，反观林准，指挥潜艇老是改不了水面舰艇的习惯，另外他似乎更喜欢浮出水面炮击而不是发射鱼雷，李孔荣则喜欢在潜望镜深度发射鱼雷，当然这不是胆小，而是谨慎，因为他特别喜欢钻进敌人港口，胆小的人绝不敢做出这种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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