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战争永远只是手段，只是为了实现国家或者统帅者目的的手段。那么，战争中的大多数的可控制行为都应当是在目的范围以内的——比方说杀俘，大多数杀俘都是在后勤基础薄弱或者自身军力不足情况下的威慑行为，既然咱们不可能将这些随时可能重新成为对方兵员，或者会去做山贼，做流寇，有可能威胁己方的俘虏放掉，将官就不能手软，应该以雷霆手段迅速执行！从威慑的角度看，杀俘手段越为残忍就越具备威慑力，再通过释放的少部分老弱加以传播，威慑的目的也才能最大程度上得到实现。但我们也需要注意一点，军队的时间是有限的。所以，杀俘手段必须具备威慑又能最大程度上节约时间！诸位认为，哪些方法比较有效？”李严问自己的部下，也是山南讲武堂本届所有甲级学员，一共一百零三人。
这是一个可以容纳两百人同时上课的的大厅堂，由战备处按照李严的设计制造完成，和现代的阶梯教室相比只是因为建筑承重学落后的原因，多了两个柱子。
已经习惯了李严上课方式的学员们纷纷举手。
“坑杀！”一个叫李成芳的队正首先回答，他不过二十岁左右，说话的时候语气无比坚定，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另一个叫蔡元徽的队正同样年轻，他的回答也同样干脆：“焚杀！”
李严神色一动，随即恢复正常，向蔡元徽问道：“蔡学员，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比起李成芳所说的坑杀，焚杀的所耗时间和震慑力如何？”
蔡元徽想也不想，当即说道：“报告校长，所耗时间仿佛，威慑力则要大上许多！”
李严点头，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古今杀俘多选用坑杀，而不是焚杀呢？”
蔡元徽呆了呆，随即说道：“报告……大概是因为条件所限，毕竟要焚烧毕竟需要材料，需要关押战俘的场所方便进行。”
李严示意对方坐下，说道：“这的确是焚杀没有得到应用的最重要原因，但还有一个也是非常重要的！”
说着，李严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心理”。
“……屠杀虐杀在一定程度虽然可以发泄士兵的暴戾之气，但也会是一个隐患，手段越残忍，隐患就会越重……这就涉及下一部分的士兵心理，今天的课程就上到这里，下课！”李严向学员们点了下头，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学院们齐整地起立敬礼，直到李严消失在门口。
“你怎么在这里？”李严一把揪住了往角落里躲的一个小小身影，大声问道。
那个身影不敢挣扎，小声地说道：“我……我想在这里学本事。”
李严一呆，放开了对方，问道：“这里能学什么本事？你不是在塾里念书吗？”
那个身影擦了把脸，带着哭腔说道：“小山的家是给兵乱毁掉的，小山要消灭那些强盗靠孟子是不行的……大帅上课的时候不是也说过，消弭暴力的最好手段就是更强大的暴力吗？小山要杀强盗报仇！”
李严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捡回来的孩子，半晌无语。小山说的还真是乱世之中的第一道理，而在这讲武堂中所讲授的，也的确是想要做大事所必须的真本事。只是这话出自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之口，未免……
许久，李严终于不忍再看这张还带着泪痕，稚气浓重的脸，说了声：“你去找李先生，让他给你发块旁听的腰牌吧……最好去寻人先教你弓马。”
小山重重地点点头，李严却已经回身，步子迈得很大。
“咚咚咚”小山磕了三个响头。
李严始终没有回身，风将庭院里的树木吹得沙沙作响。
…………
山南对蔡胜利的最大余波在一个多月以后才真正显现出来，有超过五万的百姓向山南迁移。与以往战争难民为主不同，这回出现了举族迁移的情况。这些人以前一般都居住在山南边境附近，对山南的“仁宽”的环境本来就心有向往——尤其是垦荒土地制度和单一的税赋制度。在李严战胜目前最为凶悍的蔡军以后，他们对于李严的山南政权巩固度也有了一定的信心，开始躲避地方管制，偷偷地向山南搬迁。由于迁往山南的人口的数量还不是很大，加上各镇也不愿意为此惹上新胜的山南，因此也没有实行很激烈的措施。
而在山南，李严也终于告别了代理生涯。朝廷虽然对李严有一定防备，但也不能无视李严“斩首过万”的功劳，终于给了李严节度衔，同时也给了一个金紫光禄大夫的虚职，赏绢千匹。当然，也不是净是好的，伴随着这些而来的是一直没有履任的山南监军使。
若说李严最讨厌的人，一是毫无人性的强盗，第二就是太监了。在前一个月，他在得知曾经威胁过自己的杨复光死后，还曾经松了一口气，而现在，他将不得不面对和一个太监共事的局面——在此前，原监军使死于山南兵乱，朝内的太监们又不愿意到这么个还在混乱中的藩镇来任职，而且这个藩镇还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夫。山南监军使的位置也就这么一直空了下来，直到现在，局势大稳了，太监也终于来了。
“大帅……您最好出城十里以示庄重，也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在朝廷方面显得咱们还是一心为朝廷的。”李胤烨劝道：“却不可意气用事。”
“李先生所言极是。”梁震和韩建也纷纷表示同意。
李严闷坐了一刻，端起茶碗，终于开口问道：“你刚才说那个太监叫什么来着？”
“是中使……将军却不可说顺口了。”李胤烨纠正了一下李严的用词，这才说道：“这人既不出名，也不是田党现在的重要人物，据说是内常侍张泰义子，叫张承业。”
“噗……”李严一口水喷了出来，被呛得连连咳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帅是为什么如此激动。在场的没有正经神策军出身的人，自然也不知道李严一直举着的牌子有假，只当是李严在长安时与张承业有过节。
“既然大帅不愿意见这阉人，索性让他们遇盗吧！”王贤倒是扮贼上瘾，大包大揽地说道：“保证不留一个活口。”
“遇个屁！”李严却是匆匆站起，大叫道：“准备仪仗出城！大伙各自准备，精神点！”
大众尽是茫然，难道这阉人是大帅故交？
“记住！”李严的声音充满兴奋：“是出城十五里！”
好家伙……众人基本失语。刚才还是爱搭不理的，现在居然将规格提到了这个地步，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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