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敬尧长指把玩茶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挑眉。
数日不见，见长的本事倒是想闯哪就闯哪了。
真想送她四个字：君宠而骄
赵斯斯自他对面的软垫拢膝跪坐，螓首低垂，倒是她先送他九个字：“但见皇上一面都很难。”
她泼墨的发垂在身前，即便是跪坐的姿态，窈窕身段挺得很笔直，声音像是有怨。
顾敬尧长指叩着桌面，示意她到怀里来。
她微微一笑，拒绝：“身子不适，斯斯就不冒犯皇上了，这般面对面看着容易说话。”
顾敬尧冷笑：“有什么事。”
赵斯斯看去，他的一双眸藏着深沉，那张脸虽则好看，却总让人不寒而栗。
赵斯斯有些到嘴的要求撤了回去，总感觉不讨好，他大概知道她去见了萧其非，对，她是做得不对。
但什么才是对的。
“没什么，先看赛马，这会儿怎敢扰了众人的雅兴。”
顾敬尧没心思去想她的目的，吩咐宫人端上糕点给她解嘴。
赵斯斯没胃口，只喝几口清茶，品尝得出来这口茶是顾敬尧始终如一的口味，从来没换过，要说不说，这皇上喝的茶都是顶级的涩香。
一两怕是价值连城。
那杯建窑青釉茶盏在顾敬尧指尖捏忖，哑声问：“鞑靼野马还是白驹。”
赵斯斯看去下方，是大型的赛马场，金漆栈栏都挂着红色绸带，周围有邻国送马种来的使臣，有朝廷命官，以及镇守的精甲卫。
跑场内有数三十几匹马蹄声震撼的追赶，蔚为壮观的场面。
第一轮已经跑过，还剩两轮，马群风驰电掣，难分伯仲。
赵斯斯目光投向那匹矫健的黑色骝马，跨障碍物前后蹄同时迈出，既快又稳。
半响，她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冷笑，似乎是在第一时间笃定，回转头看着顾敬尧道：“我看中的是第九道的白蹄黑骝。”
顾敬尧靠在靠椅上欣赏她细白美腻的颈，狭长的凤眸收了一下：“拭目以待赵斯斯。”
“它应该不会让我失望。”赵斯斯转身，再看那匹黑骝。
顾敬尧声音有些冷：“一只畜生倒不至于你去瞧那么久。”
赵斯斯错愕，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再回头打趣道：“我看你总行了吧。”
他瞧着她：“朕好看么。”
好看吗。
好看。
天底下的男子挑挑拣拣都寻不出能跟他比的。
赵斯斯犹豫了下，没直言，故弄玄虚道：“我没说过吗。”
顾敬尧意味深长：“朕怎知那句是真假。”
赵斯斯不答，低头抿茶。
他顾敬尧应该是生闷气了。
她是会哄男人，但现在不喜欢哄顾敬尧。
他顾敬尧岂止难哄。
到头来，他姑且都不稀罕。
有太监过来，跪在地上禀告：“禀皇上，赛场第二轮已过，是第九道黑骝马暂时在先，白驹在二，鞑靼野马在三。”
一听，赵斯斯侧首看，果真如此。
黑骝马是不够健硕，速度也不行，但贵在够瘦，跑道对付障碍物时足够敏捷，以至于能占先机。
但顾敬尧的那匹白驹可不好说。
顾敬尧饶有兴致的看着赛场，道：“斯斯想不想玩刺激的。”
赵斯斯抬头，他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自己身上。
赵斯斯同样看着他，不知道他要玩什么刺激的，如今被他一看，后脊骨忽的一寒，她有种不详的预感，怕这刺激的不是什么好玩法。
果不其然，宫人递给顾敬尧一把弓箭。
他慢条斯理搭弦，隔着围栏，精准而冷漠的对准下方马群。
“黑骝马若死，赢的就是朕的白驹。”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他骨子里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
赵斯斯目光盯着顾敬尧持在长指间的箭羽，闪着锐利的光无比刺眼，强光刺激下，瞳孔本能的缩了缩。
“你作弊。”
“朕有吗，斯斯到现在还看不懂么。”
赵斯斯岂不明白，顾敬尧向来如此，但凡有一点点不悦，他反手就能执棋盘，执掌生杀大权，面不改色。
在听到铮铮弓弦拉紧的声音，赵斯斯的心底有种尘封的情绪，几欲破茧而出。
鬼使神差地，她起身来到顾敬尧一侧，轻轻握住顾敬尧的手：“最后一圈，皇上可以再等等结果，指不定白驹还能反超。”
她声音很轻，顾敬尧侧首看她，目光下移，看着那只染红色寇丹的纤手似安抚的贴合上来。
她的手总是冰凉冰凉的。
这下，顾敬尧也不知道她此番是伪装还是情不自禁。
但触感柔软是真的，美人总有蛊惑男人的好本事。
顾敬尧勾唇，笑不达眼底：“过程就免了，朕只看结果。”
赵斯斯看进他眼底的冷漠，阻碍他的他何曾会放过？操控命运的手始终掌握在他手里。
“你为什么非得执着，我到底有什么好。”
“朕觉得你哪里都好。”顾敬尧毫不犹豫松弦。
利箭嗖地擦过耳膜，擦过瞳孔而过。
那一瞬赵斯斯心抖了抖，这个男人是绝对无情的，却明显感觉到他故意偏移了一丝方向。
箭矢朝马群急驰，眨眼的功夫已经惊慌马群，马嘶长鸣，纷纷挤着向前奔跑，山洪咆哮似的。
一匹一匹奔过终点。
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铜锣声，魏公公在下方尖嗓子喊道：“第十七道，六骏白驹胜出！”
“第九道，黑骝马为二！”
“……”
紧接着都是股掌声以及欢呼声，大概是押赢的一方。
顾敬尧把弓箭掷到太监怀中，接过帕子拭手，始终面无表情。
赵斯斯看着眼前的男人，轻声说了句：“你随我意你不痛快，我随你意我不快乐，道理就是那么个道理，高不可攀的高度融不进市井气息。”
“朕的女人不该市井，她该荣华富贵高高在上，但她不要。”顾敬尧睨她一眼，“你要什么，你要市井你要人间烟火你要上街乞讨。”
赵斯斯垂眸：“你都知道了？”
顾敬尧冷哧：“你与萧其非十年相处，当真是被他教唆成一个德性，就喜欢吹宫墙外的风，要无拘无束不要命。”
赵斯斯不对他这番话作解释，把此行的目的全盘掏出，甚至把锦盒里的地契递给顾敬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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