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夕月和婢女小绿从四方客栈乘着马车离开，马车刚驶出院落，小绿已经等不及要开口了。
“小姐，奴婢觉得，还是陆大人好，比那个孔公子不知道好多少呢！”
柳夕月伸手挽起马车的帘子向外看了一眼，见没有旁人跟着，这才放下帘子说道：“以后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了，陆大人……还是不要想了。”
“小姐？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因为那个弄马粪的？”小绿问。
“从前陆大人身边没有人，有恶意揣测的人说陆大人不好女色而是……但父亲说陆大人是忙于政务，我自然是信父亲，也觉得男儿志在鸿鹄没什么不好，可如今……他身边的那个林棠……”
“小姐，您别担心，刚才我在客栈里打听过了，这个林棠不是谁家的小姐，不过是个穷苦人家的姑娘，父亲残疾有病，也没有哥哥弟弟撑腰，她能进衙门是来还债的，她怎么可能和小姐您挣啊。”
小绿安慰着，“这种姑娘不过是新鲜而已，小姐可千万不能妄自菲薄，从一开始陆大人给小姐议亲，小姐就一直拒绝，不就是为了最后能嫁给陆……”
“什么嫁不嫁的！”柳夕月雪白的肌肤仿佛没有了血气，低眉垂目有气无力，“我也不是贪图什么，只是父亲如今的情景……城里其他的贵家都是知道的，他们视我为烫手的山芋，即使陆大人出马，他们也不过是给陆大人面子，并不想真的结亲……”
“那您就更应该抓住陆大人了，小姐，您也说过，陆大人人品卓然，老爷对陆大人也赞赏有加，虽然老爷……但老爷也是官高一级的，您配陆大人绰绰有余，小姐可要定了心思啊！”小绿急切地催促。
“我有心又能如何……那个叫林棠的姑娘……”
“小姐您放心，她上不了台面也拿不出手的！”小绿忙给柳夕月打气。
柳夕月摇了摇头，“这不能自欺欺人，陆大人先是句句赞她，又帮她解围，正是因为她身份低微，陆大人这样做便更是不寻常。”
“小姐！”小绿伸手拉了拉柳夕月的手臂，“陆大人是个心软的好官，替下人解围是常有的事情，小姐不用放在心上，何况她不过是个下人，就算陆大人看上了，以后执意纳进门也不过是个侍妾，不足为惧的。”
柳夕月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愁思，眼看柳府越来越近，她只能强打精神，她深知府里的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不能低头。
陆辰将两边的人都送走后，让景历叫林棠上来，不一会儿便看见拉达着嘴角的林棠进了房间。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的？”林棠没有抬眼，只是欠身行了个礼。
“听说你从淮南制衣厂回来，是谈定了？”陆辰问。
“嗯，是大人。”
林棠将契券拿出来，呈给了陆辰。
陆辰接过契券展开放在桌子上，坐下从第一条细细看了起来。
外面的空气从开着的窗户一次又一次涌进房间，吹着窗帘翩翩，让房间里的光鲜也忽明忽暗，陆辰身上的光也时有时无。
阳光穿过窗户和飞舞的窗帘，洒在林棠和陆辰之间的地上，金色斑驳一片。
林棠侧目看过去，陆大人忙碌时还是从前一样专注的模样，似乎周遭发生什么都和他无关。
他狭长的眼睛看不出喜悲，黑色的眸子深不可测，他就坐在几步远的地方，可林棠忽然觉得是那样遥远。
之间的光影像是难以逾越的鸿沟，这边是低微到尘埃里的自己，而那边，是不怒自威高高在上的陆知府。
林棠感觉自己乱成了一团，自己考虑的，不应该是使劲赚钱，早日还清欠衙门的钱吗？
至于其他的，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少管点闲事吧，她心里默默提醒自己。
“六成？”陆辰手指一顿，脸色微变，他清了一下嗓子，抬眼看向林棠道，“这应该是签错了。”
“就是六成，没错。”林棠语气平淡地说道。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得意洋洋，眼尾挑起等着陆辰好好夸她。
可这一次她竟有些提不起兴致了。
或许是这一阵子忙布厂的事情，让她心力交瘁，睡眠也极差，现在的她只想赶紧回话，结束后去客栈里有一搭没一搭混时间。
“你拿到了六成？不是五成吗？”陆辰再次确认道。
“是，大人，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契券是不可能错的。”林棠言简意赅。
陆辰抬头瞥了林棠一眼便转头看向门口，“景历。”
“大人。”景历推门进来，见陆辰突然伸手轻点桌面，立马意会。
“大人，和柳小姐议亲的房家已经走了，房家老爷路上还说多谢大人您为他操持呢。”景历口齿异常清晰。
“嗯，好，和柳小姐议亲的房公子如何？可有松口？”陆辰又问道，目光极其快速从林棠脸上路过，见林棠抬头看过来，便收回目光和景历说话。
“房公子什么也没说，怕是这次还是辜负了大人您的一片苦心。”
“大人在帮……”林棠面露疑问，“柳小姐议亲为何要来这里？为何是大人在这，而不是柳家的人？”
“柳小姐的父亲是巡抚大人身边的文书，一直没有空余时间回来，所以大人来牵头，这几日忙的是给柳小姐和房家结亲的事情……”
“咳咳……”陆辰忽然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景历的话。
“大人，契券您看过了吧？我还没和锦江布行说，怕那边还在等着我消息呢，我先去了。”林棠上前，不等陆辰发话，已经伸手将契券拿起，麻利地叠了两下就塞自己口袋里了。
“嗯……本官原本以为你能拿到五成就很好了，没想到你拿到了六成，很好。”陆辰道。
“大人也有以为错的时候呀，我也原本以为大人这几日为织布机的事情操碎了心呢。”林棠小声念叨了一句，见陆辰抬眼看自己，便欠身行礼，“大人我先走了。”
陆辰喉结微动，看着匆忙离开的林棠欲言又止。
“大人，您方才为什么不让我再给林姑娘解释一下不是您的婚事……”
“你说多了！”
陆辰眉头一皱，狠狠瞪了景历一眼，瞪得景历瞬间没了声。
“你去一趟淮南制衣厂，契券上的价格和那晚本官去谈的价格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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