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幼苗
“……醒！”
“快醒醒！”
意识在混沌中浮沉的薇薇安被一阵剧烈得快要把她晃散架的摇晃以及回荡在脑海之中的大嗓门强行唤醒，她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从一团模糊的墨绿色块逐渐清晰成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型的奇怪生物。
而这个诡异生物的背后则是一大片更加古怪的树林，薇薇安视线一转，手边明显不正常的奇花异草映入眼帘。虽然她对外界接触的不多，但是偶尔也能从阁楼的窗户窥探外界的她看多了也知道，植物上是不会镶嵌着人眼睛的，流连于花丛的蝴蝶也绝对不会长着人类的手与脚。
更重要的是，不论是哪个人类，他们与薇薇安交谈时声音都是从他们的嘴里冒出来并传进她的耳朵里，而不是像眼前这个奇怪的家伙那样，直接让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
就在薇薇安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让她脑袋疼的大嗓门再次响起：“抱歉啊！我从来没和其他人交流过，吵到你了真是对不起！不过，我以后和你说话的时候，会注意小点声的。”说着，那个大嗓门还真的把音量调小了，调完了还和试音似的问了句“你听听，这个音量怎么样？”。
这次总算没有脑袋疼的薇薇安沉默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见状，奇怪生物高兴地晃了晃脑袋，在阵阵枝叶摩擦的沙沙声中，他一边毫不费力地一把把坐在地上的薇薇安提溜起来，一边语带好奇地开口道：“说起来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布鲁诺，是【诺亚花园】的园丁，你呢？”
对布鲁诺这个名字以及诺亚花园这个地名都很陌生的薇薇安不知为何反而松了口气，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矜持而自傲地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塞缪尔公爵制作的人偶，那位大人将薇薇安这个名字赐给了我。”
“塞缪尔、公爵？人偶？”布鲁诺上下打量了一下薇薇安，他挠了挠头上的叶子，“虽然我听不太懂，不过简单来说就是，薇薇安你也不是人！”
看着眼前显然是放弃思考了的布鲁诺，发现对方其实刚才说的也没什么的不对的薇薇安沉默了一下，果断地转移了话题：“布鲁诺，你说你是园丁，那这些……都是你在打理吗？”说着，薇薇安的视线在周围那些明显不太对劲的花草树木以及古怪生物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回了布鲁诺那张被草叶遮盖了的脸上。
布鲁诺用藤蔓缠绕而成的手掌挠了挠脸，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嗯……其实也不算吧，毕竟我从来没做过像种植、除草、浇水之类的活儿，只是和它们一起待在花园里而已。”
想到自己也是跟一大堆人偶零部件一起待在阁楼里，薇薇安看着眼前的布鲁诺，心中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只是想到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遇到性别、长相、性格截然不同的【主人】，薇薇安忍不住开口询问布鲁诺：“布鲁诺，你这里……没有人来吗？”
“人倒是没有，只是偶尔天上会掉几个圆桶下来，然后……呃，不好意思后边的我记不清了。”说着说着，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的布鲁诺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脑袋，他抬头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空，“看来今天没有啊，没法让薇薇安你亲眼确认一下了。”
“那它们呢？”薇薇安抬起下巴，点了点遍布花园每一个的植物，“布鲁诺你没看到，它们总看到了吧？你为什么不问问它们呢？”
“问它们？”布鲁诺震惊地看着语出惊人的薇薇安，“这……怎么问啊？”
“用精神力搭一下就行了啊。”干出利用精神力丝线操纵过人偶零部件砸人的薇薇安说到这里，拧起眉头望着眼前的布鲁诺，“你身上大部分都是植物，它们也是植物，而且你们都是活的，按理来说，交流难度应该比我低啊。这情况就算不用精神力也行吧……你该不是从来没试着和它们对话吧？”
布鲁诺沉默了，随即十分心虚地道：“我好像、大概、可能是把它们说的话给无视了。原来我每天听到的那些声音是它们发出来的啊。总觉得我有点对不起它们啊……明明它们一直努力着试图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分享给我。”说到最后，布鲁诺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头顶的叶子也蔫蔫地耷拉了下来。
就在这时，薇薇安冷不丁地问道：“那现在呢？”
“嗯？”
薇薇安伸出手，指了指脚下的植物：“你说你之前一直在无视它们发出的声音，但是现在你总不会无视它们了吧？既然如此，此时此刻你听到了什么？”
布鲁诺歪了歪头，似乎是在聆听着什么，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光是看对方头上那再度精神起来的叶子，薇薇安多少能猜到这场好不容易连通了一对多的加密通话中，对话双方都说了什么。
只是这场通话并没有持续很久，一阵喧哗声过后，循声抬头的薇薇安看到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悬停在空中，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圆桶从天而降，砸在地上泼散出一地黄色透明液体。
紧接着，一个小巧的银色盒子映入薇薇安的眼中。它擦过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的薇薇安的指尖，弹开在布满汽油的地上，放出了一簇被关押住的小小火苗。
顷刻间，大火冲天而起。
在这一刻，薇薇安脑中“嗡”的一声，被布鲁诺那绝望凄厉的恸哭声吵得头痛欲裂的她捂着头，精神力丝线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窜。在某个瞬间，她的精神力丝线触碰到了花园中正被烈火舔舐的植物，那些还有一息尚存的植物们努力用枝叶卷住薇薇安的精神力丝线，无数微弱的祈求声沿着丝线传进薇薇安的脑海之中：
“走……”
“求求你……”
“带布鲁诺走……”
“不要让他再……”
“布鲁诺……”
“布鲁诺……”
细微的祈求声汇集成海，瞬间压过了布鲁诺的哀嚎，与此同时，海量的植物记忆一股脑地涌进了薇薇安的大脑。在失去意识之前，她轻轻喊出了那个跪坐在地上宛如人型火把的高大身影的名字：
“布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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