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相
这一刻，崔远本身的记忆尽皆隐去，仅余留前身的记忆占据整个大脑。
听到道人的断喝声，此刻的“崔远”颤栗之下，差点跪伏在地。
大脑针扎似的痛。
“不是我......我父亲没有白死，我父亲是发了洪水，为了救我......”
可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骤然卡在嗓子眼。
一边道人戏谑似的笑着。
此刻，就见夜晚汹涌的洪水中，翻滚着漂下一道人影。
那似乎也是个稚童，在汹涌洪水中，托着一截断木，剧烈挣扎。
痛苦的脸庞上，五官扭曲在一起。
这时，手中托着的断木，在漂流中，一边突然磕到硬物。
撞击下，本来就不剩多少力气的稚童，直接手一松，整个人扑腾着就要落进水里，
四肢胡乱挥舞着，出于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抓住一切能够救命的东西。
就当他即将沉入水中之际，陡然在洪水冲击下撞在了一具身体上。
这时，稚童的大脑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了，心中只有对生存下去的渴望，一瞬间，他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整个人死死将其缠住。
随后，死命拽着对方的身体，竭力让自己爬出水面。
这是一个已经力竭的父亲，仅靠意志坚持到现在。
扣住水底暗桩的双手早已经僵硬麻木，男童抓着他的身体，忽然多了一个人挂着，父亲顿时脱力。
双手软塌塌地落下，再也抬不起来。
这个父亲已然到了自身的临界线，神智开始模糊，无法思考为什么身体之上变重了许多，搂住自己脖子的女儿，是他眼中的唯一，是他所有的动力。
崔远站在岸边，悄然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稚童。
而原本那个搂住父亲的孩子，却悄然变成了一名女童。
女童身体被冻得发僵，打着哆嗦，眼中透出恐惧，看着水面上借着父亲身体爬出来的陌生人。
对方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同样一脸窒息和痛苦。
望着他，女童忽然变得非常的害怕，想要尖叫出声，但喉咙却哽咽住，在洪水中漂浮了一天，竟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那名父亲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闭上双眼，临死前回光返照，用上了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的身体下沉进水里。
整个人沉入的同时，两只脚呈老僧盘卧状，将自己和暗桩彻底锁死在一起。
而女童则惊恐地呜咽着，双手撑着父亲的肩膀，把脑袋探出水面。
很快过去了一个时辰，洪水非但没有退去，反而因为暴雨汇入，水位开始攀升。
父亲僵硬的尸体已然不足以撑在两个孩童，两个孩子眼看着就要被水位淹没。
这时，尚存着一些力气的男童，蓦地伸出手，抓住了女童的胳膊。
女童似乎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说不出话，只有微微泛红的眼眶，眼泪混合在水流中，看着这个陌生人，仿佛是受伤又可怜的小兽，向对方投去哀求的目光。
男童鼻子被水淹了进去，眼看就要窒息，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拽女童的手。
不过对方两只胳膊却牢牢箍死了父亲的脖子，男孩眼见此景，竟是一伸脑袋，朝对方双手咬去，并且同一时间左手用力，一根根去掰开对方的指头。
女童的力气始终要弱上一些，很快便双手脱力，在无助和惶恐中，整个人登时没有了依托，沉入水底，被洪水冲向遥遥远方。
男童借着最后一点力气，撑着对方父亲的尸体，爬了出来，骑在了尸体肩头。
一夜时间，他于凶险中活了下来，雨停了，水位满满下降。
他已然面白如纸，最后脑袋一晕，栽进洪水中。
不多时，身体便被消退后的水流带上浅滩。
刚好便在崔远醒来的位置，此刻隔得近了，更是清楚的能看出，这男童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崔远身体剧烈颤抖，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年级幼小，却自私歹毒的孩子会是自己。
“为什么.....”
他面部抽搐着扭曲在一起，整个人跪伏在地。
身边的道人缓缓蹲下，手放在他肩上，幽幽叹气。
“十二道窍穴早就打通了，却不敢直面自己的心魔，迟迟让我等到今天，若你再晚上一年，说不定连我这道神魂也都散了。”
道人脸上挂着些许庆幸，又有点得意。
崔远则趴伏在地，剧烈地喘息，悔恨和内疚交织，让他几欲无法呼吸。
如今前身的意识已死，自己承载的只是对方的记忆就已经觉得如此难受，可见这道心魔对他的影响多大。
甚至为了逃避内心，自我欺骗，连带着有关的记忆，都出于保护性的自我修改了。
把女童假想成是自己，而对方的父亲想象成是自己的父亲。
前身这段记忆埋藏的太过深沉，连他都未读取到。
崔远抬起头，看到岸上一名老妇人，佝偻着腰背，朝浅滩缓缓走来。
随着离近了，便是发现此人模样，正是前身的祖母，相比之下，却年轻了不少。
这是十五年前的祖母，那会儿她头发还未花白，人也精神很多。
她慢慢靠近浅滩旁，发现了其间有个昏迷的男童。
看他脸埋在水中，呼吸间吐出气泡，明显是还活着。
老妪慌忙把他托起，拉到了岸边，看着他鼓囊囊灌满水的肚皮，蹙着眉非常焦急。
瘦弱的身体抱起男童，蹒跚朝家的方向走去。
望着辰光下，老人逐渐走远的背影。
崔远一瞬间记忆贯通，想起了很多事情。
祖母并非他的亲祖母，而是一位灾祸中，同样失去亲人的孤寡老妇。
那时候，十岁的崔远足足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同时不明原因的失忆，只记得洪水事发时的些许记忆。
清醒后，便告知老妪自己父亲在洪水中死了，为救自己死的，而至于母亲，他不知道，也不记得，似乎也是被洪水淹死......
老妪遂没有告诉他真相，一直以他祖母自称，让他沿用自己逝去孙儿的身份户籍，将之抚养长大。
“我是谁？”崔远一时间很迷茫。
抱着头，颇感痛苦。
道人哈哈一笑，将他扶起：“原谅我不该以小友称呼，导致你产生这种迷茫。”
两人对视，这道人却是兴奋地打量他，眼神里充满惊咦和喟叹。
崔远在他这般注视下，只觉得浑身不舒服，皱眉道：“你又是谁？”
道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手搓揉着自己的面庞。
那张本来苍白又松垮的脸，立即涌起了点血色，下垂的皮肤也贴合是脸骨。
看清此人的长相，崔远霎时面色一僵，瞳孔微微放大，感到不可思议。
这人恢复常态的样貌，竟是与他有七八分相像。
“叫你小友确实不妥，毕竟你曾经也是我意识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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