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靖安却已经开始踌躇，开始妥协了。
欧阳靖安轻轻向着杨沂中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有任何顾虑，自己并不会再阻止他的行为。
杨沂中的部将纷纷将寒光闪闪的长剑从剑鞘中拔出，走到校场之前，想要一并杀尽这些起义军中的俘虏。
欧阳靖安清澈的目光中，却只有痛楚，没有杀意。
千钧一发之间，数千人头就要在顷刻之间落地了。
此时，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却用轻柔的声音阻止着这残忍的一幕。
“欧阳公子，两位将军，还请你们有一颗慈悲之心，宽恕过这些俘虏吧。”
在这点兵练兵，金戈铁马的校场之上，又怎会有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呢？
欧阳靖安，岳飞，杨沂中三人，都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这个年轻女孩。
欧阳靖安缓缓回过头，又看见了柳湘柔美清纯的姿容。
欧阳靖安哑然失笑，诧异地问道：“柳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临安吗？”
柳湘柔声说道：“婢子担忧公子爷的身体，于是特意去了襄阳，听虞侯大人说，公子已经追随岳家军，前往洞庭湖剿杀水寇了，于是便风雨兼程，一路来到了这里。”
望着柳湘有些许憔悴的姿容，想必她这一路也受了不少劳顿之苦，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温言说道：“柳姑娘，本公子不在府中这一段时日，姑娘都有几分消瘦了，操持府中的上下事务，真是多多辛苦你了。”
柳湘微微一笑，说道：“婢子能为公子爷分忧，又怎敢言辛苦二字，倒是公子爷，这一路鞍马劳顿，风尘消磨，其实只是公子不知不觉，您消瘦的更多。”
欧阳靖安不禁轻抚着自己的脸庞。
两人沉浸在重逢的欣喜之中，渐渐忘却了战场之间那些残忍与恩怨。柳湘柔情似水的情意黯淡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欧阳靖安与柳湘寒暄一阵后，柳湘不禁正色地责问欧阳靖安，说道：“公子爷，请宽恕婢子无理冒犯了，刚才在这校场上发生的一幕幕，婢子看了个清清楚楚，公子爷之前做得没有错，风骨铮铮，可如今，公子爷为何又要妥协，又要屈从于这些人的淫威?”
面对着柳湘这样一个小女子的非议与诘难，能言善辩的欧阳公子竟然理屈词穷，心头的羞愧感重重压抑着欧阳靖安，他这是第一次在柳湘面前，无言以对。
柳湘用纤细的手指一指跪在地上的那些闭目待死的起义军俘虏，她不禁问道：“欧阳公子，两位将军，你们且明眼看看这些战俘，他们皆是手无寸铁之人，而大宋的军士皆是刀剑出鞘，寒光闪闪，你们真的忍心吗？良心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意吗？”
欧阳靖安与岳飞都不禁沉默了，只有杨沂中拔出长剑，直指欧阳靖安，怒不可遏地说道：“欧阳公子，你这是何意?本将军观你是成心与我作对吧，你和你的侍婢看来是串通一气，一唱一和，故意让本将军难堪吧？”
柳湘知晓是自己的耿直为欧阳公子招来了祸端，不禁一步挡在公子的身前，不卑不亢地说道：“杨沂中，你的对手是本姑娘!不要为难我欧阳公子。”
杨沂中青白的面容已经微微显出一丝潮红，青筋暴起，一声怒喝，说道：“本将军乃是朝廷从二品的武将，乃是杨家将的血裔，名门望族，又怎能受你一个卑微的青衣小婢女的指责。”
柳湘依旧不卑不亢地说道：“没错，您是朝廷的将军，而我是个身份低微，微不足道的小丫头。可连婢子都知晓的事，将军您却不知晓呢？”
欧阳靖安知晓杨沂中为人孤傲冷酷，生怕他在一时恼怒之间，伤害了柳湘，于是也扮演起岳飞之前的角色，用自己清瘦单薄的身躯一把挡在柳湘前面，温言向柳湘说明的杨沂中的苦衷：“岳家军北伐金国之战即将打响，大军北伐在即，我军恐怕没有那么多军粮养活这些战俘。”
柳湘不禁反问欧阳靖安说道：“可是欧阳公子，大宋岳家军北伐的最终夙愿又是什么呢？终究不还是为解救苍生于倒悬之苦，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吗？可是为了北伐的军粮，我们大宋要诛杀这么多无辜的人，这难道不是与两位将军与欧阳公子的夙愿背道而驰吗？难道欧阳公子的军中就没有剩余的军粮可以交与岳家军，以助北伐吗？”
欧阳靖安不禁好奇地询问道：“湘儿，你为何宁可不惜自己，不顾一切，也要为他们请命呢？”
柳湘沉思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凄苦身世，说出了欧阳靖安一直苦苦探寻的一些事情。
这是令柳湘无比伤痛的一段过往，潜藏心底已经多年。
柳湘的眼圈不禁红了，缓缓回忆道：“其实那年与公子爷初遇时，婢子正逢家中变故，心绪本不是很好，但见公子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于是心中感到很踏实，一念心安。”
欧阳靖安追忆起往事，也感到有些难受，附和道：“是啊，湘儿你还记得，在下当时也说过，自己当时也没有什么好心绪这样的话吗？”
柳湘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凄然地说道：“那年江南花石纲正当兴盛，官府催逼甚紧，家父本是小吏，对运送花石这种事情十分厌恶，一直为百姓的疾苦奔走呼号，上书知府不要为此伤害民心之事，无奈因此获罪。他被政敌陷害，他们在我家中放了一张伪造的书信，信中写着家父与梁山宋江起义军勾结的情况，后来被刑部发现”
说到这里，柳湘已经泣不成声，欧阳靖安心中大为震惊，心中对柳湘父亲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心想：这位官职不高的柳大人为了百姓如此牺牲，这份胸怀天下的胸襟真的值得敬重！
旋即柳湘又说道：“家父入狱后被大理寺定了死罪，但本朝从不诛杀言事的官吏士民，因此朝廷只判了父亲流放，后来他未及死于流放途中，在大理寺的大牢中，就已现遭遇了他们的毒手，而后，家中只剩下我和哥哥相依为命，我一夜之间成了罪人之女，只能与贫家女儿一起采莲为生，就在那时，婢子偶遇了公子。”
欧阳靖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追忆往事竟然勾起了柳湘的伤心事，他深深一揖，说道：“在下说起从前往事，不料竟然勾连起了姑娘的伤心事，在下向你谢罪。姑娘是忠良之后，令尊的大义之举一方苍生不会忘记，青史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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