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一袭浣花锦衫，外着云丝披风，梳着简单素净的凌云髻，绾起青丝，乌发如云。
柳湘轻轻走上前，白皙的双足凌波微步，袅袅婷婷，三千青丝宛若涓涓流水一般，倾泻而下。
柳湘轻启朱唇，一双明眸笑中带泪，柔声说道：“公子，明天我们就要返回临安，其间的些许不舍，难以言说。临别之际，湘儿愿为几位将军再唱汴京城的歌，跳汴京城的舞。以解诸位将军、公子的思乡之苦。”
柳湘轻解罗裳，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一袭绸缎轻纱之下，若隐若现地显露出一种少女的朦胧之美。蒲柳之姿、楚楚可人的少女，伴着阵阵笙箫声翩然而舞，仿佛兮如轻云之蔽月，飘渺兮若流光之回雪。柳湘赤着白皙的玉足，翩若惊鸿。所跳之舞正是当年汴京城最负盛名的梁园歌舞。
欧阳靖安静静地凝望着柳湘翩若惊鸿的舞姿，不禁感叹了一句：“这支舞，总觉得似曾相识，想必是花想容姐姐教给湘儿的吧。汴京的舞步颇有几分盛世的风姿，保留着几分盛唐气象的余韵。湘儿又是个美丽的江南女子，她的舞步中还带着几分江南水袖舞的轻盈。南北结合之下，更显湘儿的清纯秀美。”
悠悠五载残梦，许多往事早已搜索枯肠而不可得，年华已如白驹过隙般悄悄流逝，宛若长江之水，无语东流。
柳湘这支风姿绰约的舞步，令欧阳靖安回忆起了当年汴京城的酒楼中，灯火阑珊，繁花似锦，靖安与信王殿下以及侯宣等两三平生知己对饮之时，那种悠然自得的岁月。可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令人不禁感慨万千。
欧阳靖安不禁自问：“靖安，你还可曾记得那时沽酒那人家？”
一曲思旧赋，红尘多少年，欧阳靖安再也抑制不住对信王赵彦昭和侯宣的那份思念之情：“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又是一年的光阴，我们未曾谋面了，还曾记得，去年的年终岁尾，岁暮阴阳，天涯霜雪停歇在了那个寒冷的清晨。信王殿下刚刚与韩盈大小姐喜结连理，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侯宣也与花想容相知相守。信王、侯宣，你们都还好吗。多希望我们还能回到那个夜晚。再叙昨日的温情。”
欧阳靖安眼前依稀浮现着当年的情景，梦中的场景再一次真真切切地重现。
梦中，这里便是汴京城中最繁华的一条买卖街，烟景繁华，翠微重叠，茶馆、歌楼、青楼、酒肆、药铺以及听说书的瓦子鳞次栉比。
那时，侯宣指着一座酒旗招展的楼阁说道：“那位赵公子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兄长就不要心忧了，我们正好去那里听听曲子，今夜我们兄弟不醉不归！”
欧阳靖安拍了拍侯宣的肩膀，笑道：“你们总是那么有雅兴，那就有劳你们了。”说完便与侯宣走入这间楼阁。
二人跟着店主走进赵颜昭的厢房，看见他正凭栏远望。欧阳靖安与侯宣一同走上前向他行礼。
赵颜昭转过身，连忙请二人坐下，然后说道：“今日小王略备薄酒，欧阳先生刚从战场归来，正好为他一洗征尘。”
侯宣也随声附和道：“那我们今天只谈友情，就不说那些让靖安兄不快的事情了。”
欧阳靖安起身谢过他们，三个人便各自举杯换盏，品尝着汴京城中应有尽有的珍馐美味。
三人酒过三巡，都微微有些醉意，侯宣借着酒兴，漫谈起自己流连于青楼中的许多风韵之事。
一杯温热的烈酒入喉，欧阳靖安凝望着夜色中的汴京城，如今这座城池已经是金国的南京城，换了驻守它的主人，城池之上，金军将士夙夜匪懈，驻守城池。城中的十里长街，依旧是华灯初上，却缺少了几分当年的风韵，汴水之上几许渔火残灯，看上去萧瑟又清冷。
攻下汴京城后，金国对这座北宋时期的天下名都也进行了苦心的经营，汴京城的外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修正，金人用他们的鬼斧神工与才略经营着这座脆弱的都城。试图抚平战火留下的无尽创伤，但还是依稀刻下了无情岁月的斑驳。
金国皇帝完颜晟可谓一位有着远见卓识的乱世明主，他的政治眼光绝非江南的凡夫俗子可以比拟。虽然大金与大辽是不世的宿敌，但大金依旧默默守护住了大辽往昔留下的典章和制度，保留了这个钢铁一族的煌煌文明。
辽代素来实行五京制度，这份深谋远略被大金的统治者继承下来，攻取汴京后，金国便将这座金城汤池作为南京城，据汴水之险以为固守，将这座昔日北宋的都城作为自己的战略后方。
欧阳靖安望着汴京城下萧索凄凉的风景，不禁触景生情，念及当年的青楼梦好，想起了与燕青兄长和李师师姑娘作别时的旧日风景，旧时天气。欧阳靖安轻声沉吟着：“小乙哥，师师姐姐。你们曾经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当年你们选择了退隐江湖，再也不问纷纷扰扰的人间之事。归隐于山水之间。”
回顾起五年来自己的遭际，欧阳靖安叹道：“靖安选择了身负天下的使命，如今却眼睁睁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汴京城，却不能请缨出战，一举收复都城，还我河山。也许靖安做了这份选择，就理应承受这份伤痛吧。”
欧阳靖安又沉吟道：“想起了师师姐姐，不禁又想起姐姐当年的情郎，那个放荡不羁、洒脱于世的浪子，敢与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与陛下对抗的周邦彦，此人当真是一个放浪形骸之辈。”
“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这是周美成当年的词，而今日的南渡士子，却是家住长安，久作吴门旅。我等羁旅漂泊之客，何日才能结束这段漫长的羁旅生涯，回到久别的北方故土。江南一如昨日，繁华更胜往昔，可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故乡遥遥，何日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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