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余跳进一处深水池里，看着池子上的景物上浮再上浮，他松了一口气，一动也不动地任由自己慢慢沉下去，仿佛堕落般地一直沉。他一直没有动，也没有挣扎，甚至也忘了要呼吸，身体处在一种完全的放松下，这一刻，他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他惨然地一笑，他从来也没有游过泳，他根本就不会水性。
他以为他会一直沉下去，沉到深不见底的水池里，可是并没有，一双强健的手臂拉住了他。回头，是白曲。
看到白曲，他真的很高兴，他想笑一下，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了，想说话，却张不开嘴。越想说点什么，也就发觉自己越不对劲，连手脚也都不会动，可是他却是清醒的，并没有昏过去或死亡。
白曲还是那样轻轻地笑，拉着他很快就到了水面。直到头露出水面，林余才重重地吸进一口气，他发现他又能动了，能说话了，刚刚的一切像是一场恶梦。“谢谢白大哥！”
从水里起来，他趴在水池边，想洗一把脸，却在渐渐平静的水面上看到一个可怕的倒影，不着一物的身体和焦黑的一片的脸，那分明就是刚刚看到的僵尸。林余下意识地回头，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他看错了？林余狐疑地再次看向水面，不是那僵尸是谁？再回头，背后仍然也没有。这是……为什么？林余突然想到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可怕的事实——他并没有在水面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脸。难道？
他不信的再次看向水面，抬起自己的左手，僵尸的倒影却是抬起的右手，他再抬起右手，僵尸抬起左手。这不是平日里照镜子会出现的情景是什么？他难道变成僵尸了？人家说被僵尸咬过的人才会变成僵尸，可是他分明就没有被僵尸咬过，他……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
他急于找一个人证实这不是真的，他想到了白曲，他像是见到救星一样的朝站在远处的白曲跑去。
白曲还是那样微微地笑着，似乎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不，连一点讶异的神色都没有。
林余一把捉住白曲的袖子，有些疯狂地大声问：“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白曲却仍然笑着摇摇头，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袖子。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林余大叫着，再次朝着水池跑去，他要确定，确定他不是僵尸，确定他只是一个人，一个再平凡普通不过的人！
“林余！”
听到白曲的叫声，林余回头，却惊呆了，不可置信的眼睛里的瞳孔渐渐收缩成恐惧。
只见白曲的身体从正中心伸出一根黑色的线，这根线越来越粗，最后变成一片，包住了全身，他分明已经是那焦黑的僵尸模样。
林余的脑子已经不能思考了，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消化眼前所看到的情景，惊叫一声，他转身就跑。他此时也不记得自己的模样了，偏偏朝着人多的明阳镇上跑，这一路上，只见鸡飞狗跳，人蓄俱散，诺大的街头片刻间便只剩下一片狼籍。白曲已然恢复了人形，依然追在身后，不紧不慢，他知道现在跟林余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有等他自己去慢慢地接受这个现实。
林余一口气跑了七八百里，但除了最初经过明阳镇外，之后便是尽拣的荒无人烟的山林走的，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恐慌，显然林余也渐渐地接受了一些现实。他跑累了，才坐在树林里，一片茫然。
“你不会要一直顶着这副样子倒处造成轰动吧？”白曲缓缓走了上来。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所以你跟着我？”
“我本来不知道的，是看到你尸变了以后才知道的。”
尸变？他还在什么时候尸变过？
看着林余的不解，白曲叹了一口气，“你第一次尸变的时候在三口镇的树林里，当时跟你在一起的少年正要杀你，第二次是在看到你娘掉进河里的时候，连着今天的一次，总共是三次。”
第一次是在连云要杀他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那个时候来得莫名的力量，难道就是因为他尸变了？
“是不是只要我尸变了，我就会变得不像我自己，就会变得很厉害？”林余显然平静了许多。
“就人类的概念来说，是这样。”
这样啊！看来是僵尸也不全是坏事，林余苦笑。
“我为什么会尸变？我曾经变僵尸咬过？”
“这是人类的说法，但事实却不是这样，我们只是一种人，和一般的人不同，我们天生就有一种黑色的甲，叫做护心甲，遇到危险的情况时或者是在需要时会从体内移换到体外。”
“所以我不是被僵尸咬过，我本来就是一个僵尸？”
白曲点头。
“你胡说，我爹是人，我娘是人，我怎么就是僵尸了。”林余又激动地叫。
“你真的相信他们是你的爹娘？你想想这十年来他们有没有关心过你，有没有教过你？他们根本就不爱你。”
“不是的，不是你说的这样的，我爹娘是爱我的，他们是我的爹娘。”要林余接受是僵尸的事实好似不难，可是一旦关系到他的爹娘，他又变得不可理喻了。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白曲一掌打在林余的脸上，“如果他们真是你爹娘，他们为什么不教你武功？为什么任由你被别人欺侮？”
“我娘说不教我武功是……不要我去江湖中身不由己，他们……”一想到爹爹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态度，林余又愣住了。爹一直都很怕他，一直都怕，如果他不是他们的儿子，如果他是僵尸的话，他们怕他就都有理由了，还有那一天当他问爹爹关于僵尸的事情的时候，他那反常的反应就合情合理了，显然爹娘是知道他是僵尸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收留他？明明怕他，为什么还要收留他？
“想清楚了？想清楚了，就跟我去见见其它的族人。”白曲淡淡一笑，站起身。
林余现在脑子很乱，也就没有多问什么，径直跟在白曲的身后。只是心里却在想，原来僵尸还不只一个两个，还有其它的族人，到底，这世上有多少个僵尸呢？
呵呵！他居然是个僵尸。
“心沉眉心，气沉丹田，将护心甲收起来。”
怔忡间听到白曲的话，林余照着做了，再看一双手，已经白暂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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