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便乐呵呵离去了,直至望见她又乖乖坐在桌前剥起了橘子,方始继续往卧房内走去,进房内立即将门关严实了,随后到灯前坐下,将那木盒小心掀开,往里一望,呼吸不由滞了滞。
盒内原是一幅画。
画上一个少女的半身像,蜜色长衣,蜜色团花袄子,一头如云的黑发没有同寻常那样梳理起来,而是松松散散垂在脑后,稍稍挽了个髻,用一支冰片般薄亮的簪子斜扣着。
朱珠不记得她几时这样梳过发。
但这身衣服和这张脸她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从来只见过她戴着面具样子的载静,竟能画出几乎同她这张脸一般无二的容貌来,甚至连微微笑着的神态都仿佛是亲眼见过的一般。
不由自主将掌心握紧了,又松开,再握紧……随后目不转睛望着那画,望了好一阵,便立即用最快的速度将它包严了放回盒子里,关紧,再将它贴着自己胸口用力抱紧。
她想起那画里自己身后的宅子,是她未曾来到斯祁府前所居住的,她真正的家。
她亦想起八岁那年,因载静带她重新来到这栋屋子前,指着这屋子,对她冷冷所说的一句话,而令她怨怒和恐惧了他整整十年。
他说,你算是哪门子的提督府千金,不过是个被人捡来的遗弃子。
他还说,若你再敢顶嘴,便如这栋屋子一般将你给收了,给本贝勒做偏房做上一辈子。
一时心乱如麻,朱珠坐在灯下用力揉着手中这只盒子。
一下又一下。
直到手指揉得隐隐发痛,忽听见窗外一阵低缓的琴音随着风飘了进来。
是她在宫里听碧落弹起过的那曲《凤求凰》。
原只觉得好听,此时听见,却突然间无法控制自己眼泪一下子从眼中滚落了出来。
于是迅速起身将窗关上,想将那缠绕人心的曲声隔绝在外,却哪里有什么用处。
它依旧抑抑扬扬地穿透窗门朝房内径自飘入,绕着她的身,她的耳,如一只细软的手,轻轻转动着,撩拨着……
直至朱珠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一股莫名怒气急奔到窗前将它用力一把推开。
再循声朝琴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琴声却戛然而止,而弹琴人则从远处那张石桌上站起身,遥遥望着她。
目光如水,发在月色下也如水。
轻轻在他身后随风微微飘荡着,如他所奏的琴音,柔软到近乎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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