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的确是很可怕的一样东西。
那一天,当他面对面色苍白,失血过多的她时,他觉得自己变得不像现在的自己——或者说变成了最初那个不谙世事的自己——他不知所措,他颤抖,他几乎要哭了出来……
这些微妙的变化,到底从何而来,他却不知道。
而现在呢?
是要为了凌笑而停止前进的脚步吗?
为了她的安全,为了身边其他人的安全……这到底值得还是不值得?
“听来听去,原来是有人怕死?”门口,忽然传来何雨诗懒洋洋的声音。
原本已经缓步离开的她忽然折返回来,径自走入病房之中。
“你在说什么?”凌笑有些惊愕,有些愤怒。
“没什么,我说话大概有些直,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何雨诗说。
“你到底什么意思?”凌笑问。
“我的意思是,即便秦逸风停止了调查,我们这些人也不一定安全。”何雨诗说,“已经查到这个份上,我们知道的已经太多了,根本不清楚哪一样就触犯了凶手的利益,不是吗?”
凌笑默不作声。
“你说这种话,不但救不了自己,反而给调查者徒增压力,只会让一切变得更加难以收拾。”何雨诗说。
凌笑的表情变得有些愤怒,说:“我不需要你来说教!”
何雨诗看了一眼秦逸风,露出嘲讽般的笑容。
“你以为我怕死,才说这些吗?”凌笑说,“你根本不懂,你们根本不懂。”
何雨诗依然在看着秦逸风,说:“你的意思如果没说明白,我们当然不懂,他更不懂。”说完转身再次朝门外走去,“我想说的话只有一句,调查决不能停止,不是我们不想,是根本不可能!”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何雨诗离开病房之后,寂静的空气仿佛凝固在了四周,将两人的身体都降到了零度冰点,即使相对而望,也忽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数分钟后,凌笑的嘴微微动了动。
“逸风……我……”
“你……你好好休息,我真的……”
“我真的不是怕死!”凌笑说,“你知道,我并不是那种人,这一年的时间,我们的生活被完全改变了,变得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可是,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对吗?我并没有后悔参与到你的那些事当中去,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这样……”
“我,我明白……”秦逸风相信自己是了解凌笑的。
“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害怕、很担心,我担心的并不只是自己,更是你!”凌笑说。
秦逸风一时竟张口结舌。
凌笑的脸上露出一丝忧伤的神色:“你从来都不懂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像从来不相信会有人肯为你付出、为你担忧、为你辗转反侧……所以,无论做什么事你都可以我行我素。最初我就知道,你那时候看起来优柔寡断,温和谦让,实际上比谁都倔强!所以现在,你才会走到这一步……或许我真的错了,一开始我就应该阻止你的……真的,现在真的没有改变的机会了……看来,何雨诗说的一点也没错。”
秦逸风依然沉默不语,他不知该说什么,想要改变一切,的确已经太晚了,敌人的枪口已经对准了秦逸风身边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即使这位“百步穿杨”的女杀手放弃了对他们的追杀,也还会有更多的危险找上门来——亦敌亦友的黑衣男子、柯德山庄的杀手季飞、警察局那些似有似无、神出鬼没的眼线……徐天铮死了、穆子璇死了,他们其中的某些人,早晚会对秦逸风本人下手。
而史正天呢?何雨诗呢?这些都似乎背负着命运的桎梏的人们,又会允许秦逸风忽然“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吗?
根本不可能!
“刚才,或许是我太激动……”凌笑说。
“不……我,我能理解……”
凌笑忽然微笑起来,虽然那神情依然勉强,脸色依然苍白,而她的身体,依然非常虚弱:“既然如此,或许我也该更坦然一些,不是吗?”
“凌笑……”
“对不起……”凌笑摇了摇头,说,“这条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你继续走下去,我也一定一直陪你走到尾,无论结局如何,无论……无论能不能活着看到真相。”
秦逸风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喉头像被什么哽住了一般。他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是一年、五年、还是从来都没有过,他根本记不清楚,他只知道,此刻他的这种感觉异常强烈。
“好了,我没事了。”凌笑似乎在故作轻松,说。
秦逸风却只能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已经响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秦逸风尴尬地说。
“嗯。”
“喂?”
史正天,冰冷的声音,很显然,这意味着噩耗。
“秦逸风,你在哪里?”
“史前辈,出什么事了?”神情变得有些惊惶,似乎大脑中那根刚刚稍有放松的弦又被紧紧拉直。
“最后一个线人,刑警叶峰,在我们的严密监控之下,还是被人一枪毙命。”这一次,史正天的语气中,竟暗含着无奈。
全军覆没!一个不留。
秦逸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年来他经历的几件案子中,似乎这一次败得最惨、最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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